那时候酒吧还没遍地都是,沉澜连酒吧门开在哪都不知道,孙佑扬就熟门熟路地带着她走进一家酒吧。
“你经常来?”已经遇到了好几个跟他打招呼的人,年龄都跟他们差不多,沉澜这才知道在酒吧里混的学生很多。
里面闹哄哄的吵得沉澜有些头疼,孙佑扬带她走到最边角的散座边,远离舞池附近,稍微安静一点,但还是很吵,两人要说话就需要坐得很近。
孙佑扬靠在椅背上,“我之前每天晚上就在这里坐着,只有这么喧闹,我心里才能安静一点。”
沉澜沉默,这种反差是因为心乱到了极致。
“我爸妈闹离婚,这事是我无意间偷听到的,我知道后心里很乱,又不敢真去质问他们,怕问了他们告诉我是真的。也不知道找谁说,我们上小学时,左哥因为父母离婚,歇斯底里闹了很久,我实在不想拿这事再让他想起过去的事,没想到他却误会了。”
“我现在哪有什么心情谈恋爱,那个女生挺可怜的,父母离婚后,谁也不管她,每天连吃饭都成问题,我就是每天带她去吃一顿饭,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能是同情她吧……其实我也是想故意放纵,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改变想法。”
“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告诉老师,想想办法?”
“到时候我找老师说一下。”孙佑扬叹气,这种事找老师也没用,父母不要孩子了,老师能逼着他们要吗?他想着,心里就很受,“为什么你能不在意?”
沉澜明白他指的什么,从小认识,他对她家情况很了解,“我早就习惯了,而且现在他们对我也挺好的,他们就是单纯的重男轻女,但还是很重视孩子的发展的,我现在成绩好,他们就对我很好。”只是与李忆来相比,好像少了那种亲情感,亲近不起来,她已经过了可以肆无忌惮向父母撒娇的年龄了,于是她没机会学习该怎么和父母撒娇这种事,“……大人的想法,我们很难改变,你就算是堕落,他们也只会觉得你孩子气,不懂事。”小时候她也哭过闹过,怨怼父母不公平,但是父母觉得她纯粹就是无理取闹,她哭闹过一次便再也没有抱怨过了,在他们这个年代,父母大概觉得只要让她吃饱穿暖,就已经够了。
沉澜不知怎么安慰他,“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李忆来做了错事,他们却把我打了一顿,因为我是姐姐没教好弟弟,我当时太伤心了,就不想回家,一直朝着山的方向走去,看着好像很近的山我走了两个多小时,还是隔着那么远,我走累了,坐在路边休息,又饿又累,我不知道即使走出去了,我又能去哪里,就没勇气继续走了,然后又默默走回来了,回来后,他们也没发现我曾经试图离家出走过,现在想想……挺有意思。”
沉澜说了这段从没跟人提起过的往事,心里还是觉得一阵阵难过,那时候她多傻啊,傻乎乎地以为能走出自己的天地,直到现在她都不确定他们是否会因她离去而伤心。
“你……”孙佑扬看着她,她面上带着淡淡的嘲弄的神情,这样的沉澜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对于生活对于自己都好像不在乎的表情。
“没事的,后来我长大了其实也懂了,作为姐姐我是应该照顾好弟弟,只是没有人教过我该怎么当一个好姐姐。”如同她到现在也不明白该怎么当一个好女儿。大人总是一厢情愿规定孩子要做什么,却从来不教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等孩子长大了懂得其间的道理后,过去的伤痛却已无法弥补。
“我们想再多也没用,我们能做的就只是自己能付出努力的地方。”沉澜看着疯魔一样舞动的人群,叹息道,生活中无奈的事情太多了,得不到的东西也太多了,又都能怎么办呢?父母的疼爱,喜欢的人的喜爱,她都没得到过,不想开一点,又能怎么办?孙佑扬堕落,这么多担心他的人,如果换成是她?她低下头自嘲地笑笑,她有时候不敢不努力,她怕她被落下后,就再也不会有人多看她一眼。
这段时间孙佑扬苦苦压抑自己,总想询问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大的事,并没有人问过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他会这么弱小,什么也改变不了?
孙佑扬低头用手捂住眼睛,为自己为沉澜,也为突然的感悟。
这一生,他们会不可避免地遇到很多的困难,他们能做的,仅有永不言弃。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孙佑扬低声念道,“我原先不懂,今天我却是明白了它的意思。”
两人在喧闹的环境下,聊的却是这个年龄最为伤痛的话题。
沉澜看着他,他单手捂住眼睛,一动不动,显然在极力忍住伤心,她第一次见到这样脆弱的孙佑扬,心中也跟着难过起来,他这种天之骄子,应该从未受过这样的挫折,感受过这样的无力,可是这样的事情,他们以后必然还是会遇到很多,沉澜调转视线,不再看他。
隔了好一会,孙佑扬平复了情绪,抬眼看到沉澜目不斜视,状似认真看着前方的热闹,他意识到,这便是她的体贴,为他保留的尊严。
“沉澜,谢谢你,与你聊过之后,我觉得好了很多。”
沉澜注意到他的称呼,原先他一直连姓带名叫她的,这是真的认可她是他的好朋友吗?
她扬起一抹笑容,朝他伸出手,“我们是朋友,阿扬。”
一周后,沉澜在自己班门口看到了孙佑扬,他去剪了头发,人有些尖锐的瘦削,因站姿挺拔,显得特别精神,看到她时,眼里露出柔软的笑意,看到他这样,沉澜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心里突然浮现出一句很煽情的话:我愿你永远拥有这样温暖的笑容。
两人走到角落说话,孙佑扬先开口,“我今天来上课。”
“解决了吗?”
“没有。但是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会更加努力,只有我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会有人重视我的想法。”
沉澜心想,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他比自己强的地方,短暂的迷惘之后,他却更加坚定了前行的道路,“一起努力,加油。”
《沉澜随笔》篇五
在人生的道路上, 我们不得不选择各自的道路。
犹犹豫豫走着,害怕从此走成了平行线。
可,只有敢于选择了,才真正意味着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