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儿之前虽然已经知道新爹是干什么工作的了，可大晚上的来接他的人把辆破车停在了墓园外的停车场后领着他往火葬场的方向走，说不瘆人那肯定是唬人的，他这会儿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还没消下来呢。
“哎呀，你这脸咋搞成这样了呀？”李燕儿手里还端着碗汤，看见步衡后的欣喜一秒变花容失色，把汤往桌上一搁就急步走了过来，垫着脚捧着步衡的脸左看右看，一脸心疼，“肯定是嫉妒你长得比他帅，不然咋专揍脸了！”
这点评，真到位。
不提不碰步衡还真没感觉，李燕儿手往他嘴角和脸颊上碰的时候，那种钝痛感像从毛孔里钻出来似的，疼得他龇牙咧嘴。
步衡顾不得跟他亲娘嘘寒问暖的寒暄一番，直接奔进了洗手间，瞪着镜子里鼻青脸肿的样子拧了拧眉，大概是之前没怎么开口说话，这会儿扯一扯嘴角都有种撕裂的疼。
再出去的时候行李箱已经被归置好了，新爹坐位置上招呼他吃饭，手里还拿了瓶剑兰春，“来，陪王叔喝两盅。”
嘴角还裹着血呢，这比伤口上撒盐还带劲了，这新爹可真是一套套的。
新爹脸上还陪着笑脸儿呢，他这便宜儿子不赏个脸那岂不是给脸不要脸？
步衡虽然不怎么爱学习，但酒这东西还是钻研得挺精的，两杯白酒下肚，身上倒是暖了不少，胃里却跟岩浆要倒出来了似的翻搅着，新爹还想给他再倒的时候他伸手撑在了杯口上。
李燕儿给两人碗里夹了菜，“吃菜吃菜，这菜一敞风就凉了，酒慢慢喝不着急。”
步衡笑了笑低头喝汤，多少天没尝到过老妈的手艺了？大概得从去年八月高考看榜的时候算起，得知再次落榜的老妈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走了大半年还给他找了个便宜爹。
“你有没有什么想干的呀？”新爹的筷子在碗沿儿上敲了两下，见步衡抬眼看他了才又道，“理想什么的？”
步衡收回目光，夹了筷子肉扔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混吃等死。”
新爹：“……”
这话刚落了地，头顶上就被敲了一记，步衡皱了下眉，李燕儿举着筷子头瞪他，“没个正形儿，你王叔的意思是你要有想干的，说出来大家合计合计，你要没有我跟你王叔可就替你做主了。”
步衡不甚在意，他说的混吃等死的确是他的终极理想，但桌上俩人儿都跟他搁这儿说梦话似的表情看着他，他也没再坚持，闷着扒着饭，“你们决定就好。”
李燕儿差点儿没背过气去，王叔搁着一桌的盘子碗在李燕儿手背上拍了拍，“这样儿吧，我个人觉得吧，男人还是得有一技傍身，要不去学门手艺？”
步衡没再插话，那两人倒是就这事儿讨论得兴致勃勃，完全把他这个甩手掌柜给晾到了一边儿，最后新爹一拍桌，定了让他去学计算机。
新爹给的理由是，“现在是信息时代，网络这个东西丫真是个好东西，就打我给你订票来说吧，不出门儿就把票给买了，省时又省力……”
不说订票茬儿我还能给你甩个好脸儿，步衡盯着他新爹，嘴里那块儿肉在后糟牙上都快磨成肉渣了。
新爹住的地方不但邪信，还寂静得很，两居室的平房，顶上盖的居然是玻纤瓦。李燕儿把他领进自己房间里后嘱咐了两句准备退出去，步衡伸手拽了下她胳膊。
“多久了？”
李燕儿顿了一下，“过年的时候认识的。”
步衡挑了下眉，“打算搁一处过了？”
这话李燕儿听明白了，几乎是不带含糊的摇头，“一块儿过跟领证儿是两码事儿，我有数。”
步衡点了点头，把外套脱了扔床上，腿搭在给他临时放衣服的椅子上，琢磨趁着还有一天空闲时间，明儿一早得去把银行卡弄好，再顺带买个手机。
想到这些就一阵烦躁，窗户没关严实，冷风裹着细雨打湿了小半张桌子，吹得窗帘翩翩起舞，时不时的还扫他一脸，步衡不得不顶着烦躁起身关窗。
关窗的动作在他把视线定格在对面那片空地的时候顿了顿，屋外亮了盏灯，瓦数挺大的，借着这灯光倒是把对面看了个清楚，他从来没像此刻这么迫切的希望自己是个近视眼过。
大概五六百米的距离，对面是一片墓地。
真是牛逼到家了，这他妈哪是雕碑的？这分明是给人守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