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衡没搭电梯，直接一口气跑下了楼，适时电梯里出来好几个老头儿老太太，穿着白色的道服，个个手里拿着金柄白身的剑，看着精神异常抖擞，路过气喘吁吁的他旁边时还有一老头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得多锻炼啊，这气儿喘得跟拉风箱似的。”
步衡怀疑那老头儿练过什么绝世武功，内力异常深厚，被他这么一拍，整个左肩都有点儿发麻。
步衡站在单元楼门口，看着那几个老头儿老太太有说有笑的往外走，觉得自己特傻逼。
他为什么要跑？
跑就算了，居然什么都没带！
钱包，手机，一样没拿，好在出来的时候还记得进屋套了件T恤。
没钱寸步难行，何况他连手机都没拿，想找个地方打发会儿时间都不行，他想了想，干脆着在那群老头儿老太太后面慢慢走着。
老头儿老太太没出大门，而是绕着10号楼绕到了后面，步衡没来过这个片区，不过在看到草坪中央那条塑料犬后大概也猜到这是昨晚白缙呆的那个门了。
老头儿老太太们拿着自己的“兵器”很有秩序的一字排开站着，跟以前中学那会儿跳广播体操的队形差不多，步衡找了个双杠跃上去坐上边看那些人耍剑。
老头儿老太太们倒是耍得有模有样，步衡看得挺认真的，思忖着再过个十来年，让老妈戒了麻将也来学这个，能修身养性的同时还能强身健体。
他尽量不去想昨晚的事儿和今早的事儿，如果说昨晚那叫猝不及防，今早那就纯粹是个意外，他躺下的时候跟杭祁分得挺开的，怎么就……还让白缙给误会了。
他现在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这一身灰了。
莫名的就忆起了当初在处理卓南这件事上自己当时的反应，厌恶，憎恨，甚至还觉得可笑，但可笑之余，又有点儿害怕。
那个时候流传着一句话：同类相吸。
说是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只有同类能吸引同类的注意，而卓南看上自己，显然是在昭告所有人，他步衡跟他是一样的。
后来卓南出了意外，在医院躺了很久很久，也是在那段时间里，步衡辛苦追了两个月的卫校女孩儿是个百全，当时只觉得那四个字就是狗屁。
纯属扯淡。
反观卓南于他，甚至是杭祁于他，大抵如此。
可真如此吗？
这个问题蹦出脑海的时候，步衡像被人点了穴般动弹不得。
步衡就像一个在迷雾里穿行的旅者，浓浓大雾里看不清前路隐没了后路，还撞上了鬼打墙。
如果说之于卓南当时的情况他愤怒和厌恶多于“其它”，那么再面对今天的杭祁时，比起愤怒和厌恶而言，之于他最多的却是莫名的心慌和害怕，他的心绪跟两年前也几乎大相径庭了。
这一认知是他从杭祁家逃跑的唯一理由，他被自己心里那不经意间所流露出的情感吓到了，不得不从那间房子里跑出来，跟个逃避现实的怂货一般，仓皇又狼狈。
“步……衡？”身后一记低沉的男音响起，唤回了步衡游走于九宵外的思绪，他诧异的侧过头，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离他不到一米远的地方，身上还穿着一身周正的警服，警帽被他夹在胳膊与身体之间，神色肃穆。
步衡在看到这身儿警服的时候下意识就从双杠上跳了下来，站姿都端正了不少，比初一的时候在校园里碰到校长站得还得体端正。
“是叫步衡吧？”祁湛扫了他一眼笑了笑，“应该没记错，步行的步，平衡的衡，没错吧？”
“没错，”步衡抽了抽嘴角，“祁警官好记性。”
“还行，职业习惯吧，”祁湛嘴角噙着笑，“一大早怎么在这儿啊？”又打量了他身上的穿着打扮，了然道，“你也住这个小区？”
“没……”步衡摇了摇头，意识到自己还穿着背心儿和沙滩裤，这样的装扮不是二流子就是住在附近且不修边幅的快接近二流子的人了，步衡汗颜，只好又点了点头，“嗯。”
祁湛倒也没多问，抖了抖右手提着的早餐袋，“吃了吗？”
步衡早闻到香味儿了，下意识的就摇了摇头，“没……”
“正好，那就一块儿吃吧。”祁湛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得劳烦你跟我一块儿上去了。”
步衡一气之下跑出来，这屁股还没坐热呢又回去，哪来的脸？
当下便摇头，“不用了，祁警官自己上去吧，白缙和杭祁都在。”
祁湛觑他一眼，“那你就更要跟我一块儿上去了，”祁湛笑了笑，一只手已经搭上了步衡的肩，很是不容反驳的样子，“没有你，我怕是进不去门了。”
步衡不知道祁湛的心思，但又迫于祁湛的威慑，拒绝不能只好硬着头皮跟他一块儿往杭祁家的方向走。
两人刚走到电梯门口就碰上了从电梯里出来的白缙，一脸惶然，步衡扫了眼旁边祁湛的神色，心里替这个一早搅了他心情的罪魁祸首捏了把汗。
白缙一出电梯就往两边快速盯了两眼，典型的做贼心虚样儿，一抬眼正好撞进祁湛噙着些许笑意的眼瞳里，白缙后背莫名一凉，抬腿就想往外冲。
祁湛反应神速，把手里提着的早餐袋子往步衡手里一扔，趁着白缙从电梯旁边偷跑的空隙伸手一把扣在了他肩膀上。
步衡手忙脚乱的接过早餐袋子，好在里面装的都是干货，不至于被他这么一扔就泼了洒了。
白缙被祁湛扣着右肩，挣了两下没挣开，跟他一块儿从电梯出来的人诧异的看了他们仨一眼，带着好奇走远了。
白缙怒瞪祁湛一眼，“有病啊？松开！”
祁湛好似听不见，不但没松反倒加大了些力道，白缙疼得龇牙咧嘴，一连冲祁湛身后的步衡挤了好几下眼睛，步衡蹙了蹙眉，虽然心里对白缙今早的事儿颇有微词，但这个状态看着倒真挺危险。
步衡上前半步，正打算说点儿什么，比如‘有话好好说’‘能动口尽量别动手’这样的话来试图让此刻的状态缓和一下，哪成想祁湛完全没给他这个机会，扣着白缙的肩膀往里一送，白缙直接被他一把推进了打开的电梯里。
步衡看了眼自己正摁在上行键的食指，反应过来后颇为郁闷，敢情白缙刚刚挤的那几下眼睛是叫他松手呢。
步衡眼看电梯门要合上了，忙伸手去拦也准备跟着进去，祁湛一手拖着白缙另一只手一把将步衡从电梯里推了出来，笑道，“劳驾你就赶下一班吧，我跟白缙说会儿话。”
步衡被推得踉跄了几步，后背在墙上撞了一下，倒是不疼，就是有点无语，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步衡赶紧摁了上行键，等着旁边那辆电梯下来，白缙这一劫虽然自己从头到尾也就是个观战的，但不管怎么说刚刚要不是自己摁着电梯键没松手，他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被祁湛给弄进电梯了。
也不知道那两人有没有在电梯里打起来！
步衡这么一想，顿觉这个想法的几率起码占了六成，看白缙那一副要吃人的样和祁湛一副不怕死还洋洋得意极为欠揍的样儿，步衡忍不住为这电梯捏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