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亮出院那天正好周末,步衡上午有个面试,昨儿群里有人发的,电影院检票员,面试倒是挺简单的,基本算不上面试,把资料一填就完事儿了,而且还是就近分配,要不是因为王伯亮的事儿他当天就能上工了。
步衡转了趟公交到家的时候老妈在厨房弄吃的,王伯亮坐在沙发上,脑袋上还裹着纱布,王海坐在一边儿,跟撒气似的摁着遥控,活像那遥控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怨似的。
步衡张了张口原本是想打算问问王伯亮的伤情的,结果一看这气氛干脆转头进了厨房,“要帮忙吗?”
“不用,去屋里看电视吧,”老妈翻了翻锅里的菜,“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步衡不想进去,本来这个“家”对他来说就跟没有似的,何况王伯亮亲儿子回来了,他就更显得多余了。
“你这几天都在医院?”步衡靠在门框上,在兜儿里摸了两下想抽根儿烟,想到老妈还在,这念头想冒了个头就给掐了。
“不然呢?”老妈叹了口气,往门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你也看到王海那样儿了,指望他能照顾什么呀。”
这倒是,就凭他那句钱没带够步衡就能听出来这货压根儿不是来看爹付医药费的,要赔偿才是真。
“那你店呢?”步衡问,“不是刚开张吗,就歇业呀?”
“我让张阿姨帮看着呢,”李燕打开碗柜拿了个盘子出来出锅,“等这事儿了了请她吃顿饭吧。”
步衡对这个张阿姨不熟,甚至耳生,不过猜也能猜出来估计是老妈的牌友之一了。
下午王海就带着王伯亮去讨说法去了,步衡原本打算直接回学校算了,但老妈跟着去了,他怕有什么事儿,不得不跟着去了。
王伯亮的右眼是板上钉钉的看不见了,少了只眼睛虽然对生活没多大影响,但对他那工作的影响还是挺大的,就算是熟练工,也保不准只有一只眼睛后不会把字儿给刻不歪了。
好在老刘并不像王海所担心的那样被老板收买什么的反咬他们一口,这事儿了得倒是挺愉快,至少步衡觉得还算合理,王海显然跟他们的脑回路都没在一块儿。
“医药费是肯定得由你们出的,”王海抖着一溜清单说,“我爸这眼睛瞎了一个,后半辈子工作都不好找了,这不得赔偿啊?你给的误工费也忒少了点儿?”
王伯亮大概是不想把事儿闹得太难看了,他在这儿工作了大半辈子,算起来也都是朋友,让王海这么一闹以后都没脸再在一块儿喝酒了。
“行了行了,你以为你爹多能耐还能再工作几十年呢?”王伯亮说,“回家吧。”
王海还想再说什么,不过带来的队友们似乎都没有再争下去的意思了,他一个人也挑不起这个大梁来演下去了。
“爸,我真搞不懂您脑袋里都想的是啥,”王海开着王伯亮的破夏利回家,边说边扬起一只手指了指副驾上的王伯亮,“这多好的机会呀?本来就是能多要就多要,这事儿咱站足了理儿的。”
“别说了。”王伯亮按着脑袋靠到椅背上。
步衡缩在后座,指了指前面,“一会儿公交站牌那儿停吧,我下车。”
王海往后视镜看了一眼,还没吱声倒是王伯亮先开口了,“不是周末了吗?不跟家住啊?”
“不……”步衡话还没说完就被前面的王海给打断了。
“哎,他要走就让他走呗,”王海说,“您把人家当儿子看人家可未必当您是爹呢。”
李燕皱了皱眉终是没出声,步衡骂了句操抬脚在椅背上踢了一下,“那亲儿子把那一万的医药费先还了吧,反正也没我什么事儿,我顶多就够得上喊一声叔了。”
王海被他一踢跟着抖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很难看,把车往路边一停就骂上了,“你他妈找死啊?不想活了直说,车上还一大票呢……”
步衡没等他骂完,直接打开车门下去了,反正前面不远就到公交站牌了。
公交来得挺及时,步衡跑了两步上了车,刚坐下电话就响了,老妈打来的。
“我不回了,”步衡抢在她开口前说,“况且也住不下,我跟王海不对付你也看到了,不说暑假他老婆要带儿子回来住一段时间吗,您一会儿帮我把东西都收拾了吧,我放假了就回来拿。”
“那你住哪儿啊?”老妈急道,“学校暑假不让住了吧?你……”
“我找好地方了,你放心吧。”步衡说完挂了电话,也不管那头的李燕话有没有说完,想了想气不过,干脆又掏出手机把机给关了才算舒坦了。
他刚在王伯亮车上说的那些话其实也就是个气话,他也没真打算要他们还那一万块钱,他现在怎么说也跟老妈是合法夫妻了,他不拿钱人也没话说,拿了钱也并不觉得可惜,只是王海的话让他有点儿膈应,就是那种拿了钱还讨不到一句好的膈应。
宿舍里没人,张天成跟李淇他们不知道上哪儿浪去了,步衡一阵烦躁,早知道今儿就直接上班得了,还能挣点儿钱,至少心里不憋屈。
步衡说到做到,在期末前还真没去过公墓那边,中间也就给老妈打了两次电话,老妈在电话里总是欲言又止的,步衡忙着打工和期末考,也没空问她是不是家里怎么了。
期末考了两天,挺顺利的,对于步衡来说顺利两个字儿之于考试来讲挺搞笑的,以前他会不会都挺顺利的,交白卷儿也一样觉得顺利。
但现在不一样了,至少心态不一样了。
他对这个专业谈不上多喜欢,但这个专业兴许能让他毕业以后面临糊口这个问题的时候能多一项选择。
再加上这些题目相对于高三的题目来说的确简单了不少,写卷子的时候虽然也会卡壳,但也会碰到能算得上是得心应手的题。
“希望不会补考吧!”张天成交了卷子出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出息,”林尧白了他一眼,笑道,“我相信宋南北的实力,视力好也是一种能力呀。”
考试的时候林尧坐宋南北旁边,两人中间隔了个一料宽的过道。
“晚上聚聚庆祝一下呗?”李淇说,“咱们可得下学期再见了,两个多月呢,晚点儿再唱个歌什么的?”
“我看行!”张天成点头赞同,“去市里吧,小吃街我都吃腻了。”
询问一圈儿下来,除了宋南北今晚的火车回家之外,其余人基本没异议。
宿舍最迟住到后天就得封校了,步衡压根儿没什么心情跟他们庆祝,他这两天倒是抽空看了两处房,不过房东都是按半年一年的收房租,算上押金他的钱不够。
他得在后天之前租到房。
真操蛋。
但又不能把这种操蛋的心情挂面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