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利车的报警器被撞响,声音很大,震耳欲聋,极为刺耳。
“嘶——”步衡吃痛,不过还好,能忍,但怒气却是忍不下来的,“卧槽,你有病呐?都跟你说了后面有车有车有车,你是不是那晚飙得不够爽啊?想再来一盘儿?他妈知道这车多贵吗?”
杭祁却不以为意,关心的点倒没在车上,反而扭过头问步衡,“伤着了?”
步衡摆摆手,在后腰那儿按了按,倒不是很痛,顶多一会儿淤青一下,“你先关心关心一会儿要赔人多少钱吧。”
“那不是我应该关心的事。”杭祁直接发动车子骑出了露天停车场,把手面闻声而来的保安甩在百米之外。
“卧槽,”步衡往后看了一眼,那保安拿着对讲正跟人讲话,也不知道怎么说的,但步衡不用想也能猜到那保安在说什么,“把人车撞了就跑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杭祁加了加速度,风声呼啸而过,吹散了一身的坏心情。
“不是,”步衡不得不把帽子摘下来往前凑了凑,大声喊道,“你什么毛病啊?今晚菜有毒啊?”
杭祁抬起面罩扭头看了他一眼,两人距离极近,步衡能数出杭祁眼睫上的睫毛根数,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分,只听杭祁说,“你刚在酒店看见我爸了吧。”
让人猝不及防倒无话可接的陈述句,步衡呆了呆,想着杭祁是不是趁他进洗手间的那几分钟偷偷遛出去看到了。
杭祁扭回头盯着路,好半晌后冷声道,“放心吧,刚那辆宾利是杭剑锋的。”
步衡花了好几秒时间才想起来杭剑锋是谁,所以杭祁刚刚那么大力的往后冲是故意撞的,他早认出那是他爸的车了,也从他的怪异行为里分析出了他爸会在君悦的原因。
步衡不知道应该说点儿什么来安慰他,甚至算不得安慰,就简单的转移话题就行,可他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到一个合适的话题来盖过如此凝重的气氛,两人闷不吭声的回了水岸聆音。
“那个,”杭祁把车骑进车棚放好后出来,步衡站在花坛边上犹豫着开口,“我有点儿饿了。”
“家里有混沌。”杭祁抬腿往单元楼的方向走。
步衡跟上去,“我想吃烧烤。”
杭祁步子没停,也没出声,像是没听见似的。
步衡又说了一遍 ,“我想吃烧烤。”
杭祁看了他一眼,还是没出声,脚下的步子却是迈得小了一些。
步衡见有转圜的余地,马上开口乘胜追击,“你请我吧,我没钱了。”
杭祁这次看都没看他,直接把钱包甩给他,“小区左拐烧烤摊儿第三家味道比较好。”
步衡盯着横在自己面前的钱包皱了皱眉,“你不跟我一起?”
“不了,”杭祁把钱包塞他手里,不耐烦的道:“我不饿。”
“你不说想谈恋爱么?”步衡见他要走,情急之下就脱口说道,“陪吃不也是谈恋爱的一种吗。”
这话生生顿住了杭祁的往前移动的步子,他扭过脸盯着步衡,像是单纯的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又像是想透过他脸上的表情来刺探他的内心是否跟他的表情一样情真意切。
步衡被他看得一阵紧张,人一紧张就会移开目光借以掩饰自己的紧张之色,与之相似的还有一种情绪外泄方式叫心虚。
杭祁分辨不出他是紧张还是心虚,事实上,连说这话人的步衡自己都分辨不出来。
他只是不想让杭祁为这些事伤心难过,他想帮他,想让别的情绪代替这些,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脑袋跟搭错线似的,一秃噜话就蹦出来了。
小学的时候语文课上就学过一个词,叫作覆水难收。那时候总是不解其意,领悟不到这词的妙用之处。
步衡这会儿却是真真切切的被好好上了一课,可以说领悟得非常透彻了。
杭祁盯着他看了半晌,久到步衡盯着自己的鞋尖儿都快用意念把鞋尖儿给穿破了才叹了口气,“好吧。”
步衡松了口气,见杭祁已经转身往门口走了,他才犹犹豫豫的开口,“我刚那话……”
“我知道,”杭祁没回头,闷声说,“我知道,你别说了。”
步衡没再开口,杭祁走在他前面,两旁路灯昏黄的光晕从他头顶倾泄而下,洒满了整个后背,步衡从他沉闷的嗓音里听出来,杭祁好像并没有比之前开心多少。
也不知道是因为老爸的事,还是因为他这半句多余的解释。
烧烤这种东西在夏天可以说是随处可见,以前喝夜啤酒都是去大排档,如今一到夏天都盛行烧烤,倒是把大排档好些生意给抢了。
杭祁带着步衡去了他说的那家烧烤摊儿,找了张刚收拾出来的桌子坐下,“你去点吧。”
“你真不吃吗?”步衡扭头问。
杭祁看了他一眼,“烤两条茄子和韭菜吧。”
步衡提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地,转头开始往框子里捡菜。
他其实并不饿,颐园的菜味道很好,杭祁配的菜也不错,他吃得其实挺饱,而且因为菜点多了觉得浪费还吃得挺撑。
但杭祁从把宾利车撞了之后情绪就一直不太对,车速也不正常,要不是步衡跟他‘上过山’,他肯定对杭祁的车技有所担忧。
他想了很多办法来缓和他的情绪,最后只想到这么一点。
捡菜的时候步衡不由得想,他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杭祁的情绪变化呢?
卓南的问题随之回到了这里,他那声提起勇气答出来的‘是’仿佛像记警钟般当当响起。
他不愿承认,但也不想否认。
杭祁对他的确有吸引力,与之杨沁卓南的不同,前者他觉得风光长脸,后者却是满怀愧疚。
而杭祁,总是带了那么点儿隐隐的心酸,想靠近又怕靠近,想逃避又忍不住关注。
菜没烤多少,大多就是个素,步衡跟老板要了两条鲫鱼,又要了几瓶冰镇啤酒,这才回了座。
啤酒上桌很快,都是服务员拿开瓶器开好的,生怕步衡他们一会儿喝不完退货一样。
步衡拿了一瓶递给杭祁,“走一个。”
杭祁的情绪已经调节得差不多了,他是一个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这会儿已经能微笑着接过啤酒跟人干杯了。
瓶颈相碰,声音清脆又嘹亮,两人齐齐喊了声,“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