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衡觉得自己还是冲动了,这要换作两年前的自己,估计那晚在庙前杭祁刚凑近自己时就已经挥拳出招了,而今越长大反而越多束缚,思维也有些跟不上了,不但跟不上,反而有种被牵着走的错觉。
杭祁对他的答案显然还是挺满意的,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没必要再玩儿下去了。
或许是出于游戏精神,也有可能是娱乐道义,抑或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不管出于哪一种,他步衡好像都走了一招险棋。
他曾经厌恶的,逃避的,甚至嘴里不停说着恶心的境地,如今他却像只伸着爪子往树杆外不停试探的雏鸟,既害怕又渴望,相当矛盾。
杭祁自打那天过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步衡早起去花田,他几乎天天跟着一块儿早起,一开始步衡还推辞说不用了,杭祁充耳不闻,不过杭祁确实比步衡会做生意,杭祁去的时间里生意明显比他自己去要卖得快得多,借此步衡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这就算了,这几天拉着步衡去宜家逛了一圈儿,疯疯火火的把沙发茶几都给换了,连着电视柜都换了,步衡觉得这人估计是病了。
病得更诡异的是这人突然开始研究菜谱了,跟中了邪似的。
对于杭祁的这些怪异举动,步衡觉得归其症结还在自己,是自己太过冲动了,不该给对方一些不着边际的希望,搞得现在跟抽了风犯了病似的。
八月初,步衡接到了卓南抵达本市的约饭电话。
“我们住在君悦,你知道这地儿吧?估计会逗留个两三天吧,”卓南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传过来,能听出来心情不错,“录制一期节目,多是外景,估计也只能晚上再约了。”
“我都没问题,”步衡也挺高兴,“那要不就今晚吧,正好我今儿下班儿早。”
卓南那头也爽快,“成。”
卓南对本市地形不熟,前世倒是来过一次,也是为了工作陪晏回来的,压根儿没时间出去逛,连哪儿的菜好吃哪儿的景儿好看都不知道。
步衡也是个半调子,来这边大半年出去玩儿的时候屈指可数,要说故人相见当然是要找个好地方吃吃饭喝喝酒叙叙旧,他翻着手机上的app一时半会儿居然想不到好去处。
“点外卖?”杭祁凑近往他手机上看了一眼,“别了吧,我今天上午看了好几遍番茄牛腩的视频,一会儿还想着大展身手一下呢。”
步衡心说你别了吧,但也没直接打击他的积极性,“你随便弄点儿吃吧,我出去吃。”
“嗯?”杭祁转回脸。
步衡被他这一盯,只好说,“我有个以前的同学过来了,请他吃饭,顺便聊……”
“那得我请啊,”杭祁打断他,“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儿,哪儿哪儿都熟。”
这话倒是不假,步凭那次算完命杭祁带他穿过大街小巷去的那家苍蝇馆子就知道了。
但步衡下意识的就想拒绝,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大想他跟卓南见面。
“不用了吧……”步衡犹豫着说,“你也不认识,坐一块儿也不知道聊什么,不尴尬吗。”
“不尴尬啊,”杭祁特别不要脸的说,“我听你们聊就行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步衡要再拒绝就显然是心里有鬼了,可这鬼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个什么鬼,又怎么可能跟别人解释得清楚?
细一想来,卓南是跟晏回一块儿过来的,那一会儿吃饭肯定也得一块儿,他不就成了个六百瓦的大灯泡?
想起那年就因为自己打球的时候挑衅了卓南就被晏回弄天台上摁地上捶了一顿步衡就挺不是滋味儿的,要他俩再来个你侬我侬,那他得会多尬?
思及此,步衡看着杭祁一脸渴望的样子,脑袋里略一思索,当下便有了主意。
多个灯泡帮着分一下瓦数总好比他一个人承受如此压力来得好。
步衡这么一想,觉得杭祁跟着去也行,不但让他的处境不那么尬,还能适时的介绍下当地的名菜呀名景什么的,一箭双雕啊。
“那行吧,”步衡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你知道哪儿有什么特色菜吗?环境好点儿的,”想了想卓南和晏回的身份,步衡又补充道,“环境清幽最好,他们的身份有点儿特殊。”
杭祁把他买回来的菜一边往冰箱里放一边侧头问步衡,“国家情报科的?”
“神经病,”步衡骂了一句,“大明星。”
杭祁诧异,“你还认识大明星呐?”
步衡顿觉昂首挺胸很有面子,“认识啊,就你音乐播放器里都还有他的歌儿呢,只是我一直没说罢了。”
这话倒是真话,不过步衡一直没说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想保留‘神秘’,而是因为他跟晏回有不止一次的过节,他巴不得不认识这个人,怎么可能跟人到处宣传说他认识他。
“哪一个呀?”杭祁倒来了兴趣,走过来挨他坐着摸过手机点开音乐播放器的列表翻给他看,“哪一个呀?”
“一会儿见着了不就知道了,”步衡一把掀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起身往自己那屋走,“约的八点,时间还早,我换身衣服,你定地方吧,一会儿我把钱转给你。”
杭祁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步衡没再搭理他,把房间门给摔上了。
对于杭祁对自己时不时的小动作,虽不逾界,但步衡自从知道杭祁对他有意思且他还委婉回应过之后,就总觉得别扭。
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觉得别扭。
杭祁定的地方离他们的住处挺远的,不过离君悦大酒店倒是挺近,差不多就离了两三公里,是家私房菜馆儿,环境自然清幽怡人,装修得也挺古朴,穿过厅堂还有亭台水榭,桌子就摁在水榭边儿上,跟画儿里似的。
还有个挺有诗意的名字,叫颐园。
据杭祁所说,这店也是分会员制的,除会员以外每天也就二十桌,不能再多了,给钱都不给做,老板是相当的任性。
“那咱们这么晚过去还能给咱做菜吗?”步衡换完衣服出来问杭祁。
杭祁从钱包里摸了张卡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没事儿,我有这个。”
“靠,”步衡抓过来看了一眼,“乌鸦披!”
杭祁笑了笑,“我爸的,”笑完又觉似不够似的扯了扯嘴角,“我爸向来喜欢拿这些东西打发我,一直没用过呢,今儿算是派上用场了。”
自杭祁爷爷过世后,步衡再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既像自嘲又像委屈的笑还是发现他妈有个男朋友那次,这过了一个多月了,步衡难得的再次看到了。
这一次却跟之前两次的心境稍有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大概除了感同深受以外,还夹杂了一丝难得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