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杭……”祁慧想说点儿什么，但张了口却又无从说起，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的儿子解释这些混乱的关系，甚至在被儿子当着外人的面儿把这一切真相剖白的时候，她竟有些觉得无地自容。
杭剑锋一直坐在上面没吭声，倒是也摸了支烟出来点上了，眉头轻索，一脸沉寂。
“我已经成年了，离婚后也不用你们任何一方赡养，不过我有个要求，”杭祁打量这屋里的一切，而后笑了笑，“这栋房子我住了近十年，怎么说也有点儿感情了，这房子我想要，其余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协议也好上法庭也行，你们自己商量着来。”
杭祁没给他们二人说话的机会，甚至祁慧几次三番想开口解释一下，都被杭祁无情的打断了。
“这是我今天过来要说的第一件事，”杭祁把夹在指间的烟蒂摁来啊在碗里，“至于第二件事……”他看向一旁的步衡，眼神颇为复杂。
步衡被他看得心尖儿一颤，有种不好的预感从四肢百骸袭上心头，他下意识的叫了杭祁的名字，想出声阻止，但杭祁却没有给他留哪怕半分开口的机会。
他说，“步衡是我的同学，同时也是我男朋友。”
如果说他前面所说的那一件事是一个微型炸弹的话，那么这后面宣布的这件事，对于在座的其他三个人而言，俨然就是往湖里投了一颗深水鱼雷。
水花四溅，把一桌色香味儿具全的菜都惊翻在了地上。
杭剑锋没像今天这么动过气，哪怕是以前杭祁在校把人把打成了六级残废住到了医院，他也没像今天这么气过。
实木的桌子太重，没能被掀翻，被掀翻在地的是桌上那一道道精美的菜色，还有那个精致漂亮的生日蛋糕。
生日蛋糕盖在地上，瞬间与地板融为一体且糊成了一坨，样子极其丑陋，如同杭剑锋此时时阴郁不散的脸色。
祁慧尖叫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鱼汤的汤汁溅到了他衣服上，她捂着衣服让到了一边，瞪着张不可置信的脸看着杭祁。
“你刚刚说什么？”祁慧声儿都在颤，仿佛失了语又重新能开口说话了般，“你……你再说一遍。”
“再说几遍也都一样，”杭祁被掀了一身的饭菜，却也毫不在意，只从地上捡起掉落下来的纸巾，扯了十来张出来递给步衡，“擦擦。”
步衡自然也没料到杭剑锋会突然掀桌上的盘子，裤子和衣服都未能幸免。
只是杭祁这个时候，却还想着让他擦擦身上的油污，心是有多大才能做到这一点？
“你胡说八道什么？”杭剑锋似乎气得不轻，指着他的手指都是颤抖，“前面的事儿我跟你妈会考虑，你既然成年了，我跟你妈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但后面这事儿……”他看了一眼一旁的步衡，“你别给我胡来。”
“不是胡来，也不是征求你们的同意，”杭祁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饭菜，推开椅子离开了饭桌半米来远，看了看杭剑锋又看了看祁慧，眼神复杂表情冷漠，“只是作为父母，我觉得你们应该当知道，所以特地告诉你们一声。”
说罢他看向步衡，“走了。”而后率先往玄关处走去。
步衡捏着一坨沾满油污的纸，尴尬得无地自容。
杭祁的这声‘走了’无疑将他从尴尬的深渊解救了出来，他冲还呆愣在原地的两位家长点了点头，小跑着跟了上去。
直到走出小区外，步衡的思绪都还没有开始正常运转，刚刚杭祁那一下儿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猝不及防都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跟海啸似的。
他想不到杭祁叫他陪的目的在这儿，他看着杭祁在前面急走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猜不透杭祁此举是真跟父母出柜，还是只是单纯的拿他来气气那对对他不闻不问的父母。
如果是前者，他有点儿方。
自从跟杭祁确认关系到现在，短短半月的时间，他只是暂时适应了这种恋人关系，对未来却是一片茫然，也从来没想过他俩会不会有未来，甚至连梦都没有梦到过他未来的生活里会有杭祁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可今天听到杭祁毫不犹豫的跟他父母介绍自己的新身份时，他心里除了震惊外还有一丝小小的兴奋，至少在这段关系里，从杭祁此举可以看出，他是认真的。
可一想到后者……步衡又瞬间愉快不起来了。
他在这儿矛盾了半天，前面的杭祁却半点儿不觉得，只觉得全身都轻松无比，合着身上那股子像被放进菜碗里泡过的味道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带你去个地方。”杭祁跨上车，示意步衡上来。
步衡看了看自己身上，杭祁又说，“先去买身衣服吧。”
两人到了离这儿不远的一家商场，一人换了一套行头后，杭祁把车开到了华天的那个车行。
华天已经回家了，守在那儿的是车行里新来的一个员工，小男孩儿一看就挺老实，杭祁是下午往祁慧那边去的时候打的电话过来，说自己晚点儿要来取货，让他务必等到不要关门。
这小男孩儿还真就没走人，哈欠连天的等在车行里，见终于有人来了才跟回魂儿了似的从躺椅上站起来，揉了揉眼睛，“可算是等来了，我还以为不来了呢。”
“东西呢？”杭祁没跟他唠嗑，开口就问。
“在呢，”小男孩儿约摸十五六岁的样子，估摸着是哪个职校出来打暑期工的，看面相就一脸老实，他把桌上的一个面包递给他，“华哥走的时候说是这个，你看看是不是。”
杭祁把布包的拉链拉开了一小缝往里看了看，嘴角噙了笑，满意的点头，“就是这个了，等了这么久，谢啦。”
“没事儿，”小男孩腼腆的挠了挠头，“华哥吩咐的，我也不敢不等呀。”
“回头我跟你们华哥说一声，让他给你加班费，”杭祁拎着包往外走，“下班吧。”
步衡没跟进来，站在车旁边抽烟，他脑袋里还盘旋着今晚这些是与非呢，听到杭祁出来的脚步声了才回头瞅了一眼，见他手里提着个黑包，抬了抬下巴，“什么东西呀，看着还挺沉。”
“看着沉而已，戴头上就不沉了，”杭祁走过来，把包递到他面前，“二十岁生日快乐。”
“嗯？”步衡愣了一下，差点儿被夹在手上的烟给烫了手，“这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嗯哼，”杭祁拎着带子晃了晃，“打开看看。”
步衡不是头一回收到生日礼物了，以前在高龙的时候，那群狐朋狗友也会送，还有以前交往过的那一票女朋友，也都会提前准备好生日礼物。
但不知道为什么，收过那么多生日礼物的步衡，在看到杭祁满脸含笑的跟他说生日快乐的时候，居然感动得想抱抱他。
然后他就真这么做了。
包被杭祁放到了地上，两人紧紧相拥着，仿佛彼此就是整个世界。
车行的小男孩儿锁了门出来，见那两人不但还没走，反而站路边抱上了，有些好奇的站在一旁，不知道要不要打个招呼。
正犹豫间，那个进来拿包的人突然扭过脸，冲他龇牙一乐，“介绍一下，这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