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行李箱还舍不得换呢?”杭祁帮他把箱子拎进画室。
“这不一直等你赔偿么,谁知道你这人也忒不自觉了些。”
步衡站门口打量了下这间屋,不算大,有个小窗户,还有一个超大的书架,不过书架很空,上面那本英汉辞典特别的醒目,靠门口的墙壁这块儿放了个沙发床,不过是折起来的,看着房间倒是空宽敞了不少,对面搁着一个画架,地上扔的墙上靠着的全是画了一半或者画完了的画,旁边还有些没洗的笔和颜料。
“你突然打电话说要来住,我也没收拾。”杭祁说,“你吃饭了没?”
“吃……”步衡本想说吃了,结果与他一同开口的是肚子的响声,屋里挺安静,这一响杭祁也听见了。
“看来你的身体比你的嘴老实多了。”杭祁笑了笑,从冰箱里拿了袋酸奶扔给他,“先喝着,我换身衣服,今儿去了趟华天那儿,陪一群小屁孩儿打台球,打得一身汗,一会儿出去吃吧,想想要吃什么。”
“噢。”步衡直接用牙咬了个口子,冲杭祁进屋的背影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是搞酸奶批发的。”
“我爱喝这个,就经常买了。”杭祁从卧室里喊道。
步衡一袋儿酸奶喝完后杭祁从卧室里出来了,换了件儿黑色的T恤和藏蓝色运动裤,衬得他胳膊和脖子都挺白,还有锁骨……
步衡收回视线,把酸奶袋子扔垃圾桶里,“随便吃点儿吧,我今天有点儿累,想早点儿休息。”
“房间还没收拾呢,”杭祁皱了皱眉,“要不打电话叫外卖吧,我先把房间收拾出来,吵过这会儿外卖估计也没……”
“没事儿,今晚先跟你凑合一晚吧,”步衡已经弯腰开始穿鞋了,“明儿再收拾吧,反正也不着急了。”
杭祁笑了笑,拿过鞋柜上的钥匙换鞋,“楼下有家猪排饭还不错。”
“那就吃它了。”步衡说。
杭祁说的那家猪排饭离得不远,就他们小区后面那条街,这个点儿基本没什么人吃饭,他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只坐了一个客人,点了单倒是上得挺快。
“你电影院的工作怎么样?”杭祁喝了口汤问。
“还行吧,”步衡说,“一百二一天,暑假期间一天可以去四天。”
“都做什么啊?”杭祁好奇的问,“可以免费看电影吧?”
步衡看了他一眼,“检票,没场次的时候可以站门口看会儿。”
杭祁啧了一声:“那岂不是可以不用买电影票就可以看最新上映的电影了。”
“咋地呀?羡慕啊?”步衡白了他一眼,“可惜人都招满了,你想来也没位置了。”
杭祁笑了笑,摇头配合道,“那是真可惜了,我没那个福气呀。”
“发工资了请你看!”步衡豪气道,“看一天都没问题。”
“这么阔气,”杭祁挑了挑眉,“那我以后是不是得叫你款爷了?”
“不用那么客气,”步衡说,“叫声步爷就行了。”
杭祁笑了笑,“我可记下了,你什么时候发工资啊?”
“月底吧,”步衡说,“没几天了,不过最近好像没什么好看的电影。”
“那等有了再看呗,”杭祁说,“到时候把请我看电影儿的钱留着就行了。”
步衡瞪了他一眼,“肯定给你留关,看瞎你都够了。”
“明早还去花田那边么?”过了一会儿杭祁问。
“去啊,”步衡说,“不过现在不过赶着回去上课了,到时候可以多拿一些,在市场卖不完的可以骑着边走边卖。”
“哟,终于知道改变策略了。”杭祁竖了竖拇指,“不容易啊,明儿我跟你一块儿去吧,反正我也没事儿可干。”
“随你便,只要你不嫌起得太早了就行。”步衡说。
步衡说今天有点儿累倒不是骗人的,虽然他今天除了揍王海那两下算是干了点儿体力活儿外也算是闲了一天,但他是真觉得挺累的,累到吃完饭回到杭祁家瘫沙发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你那箱子里有要洗的东西吗?”杭祁在他伸得老长的脚上踢了一下,“有的话拿出来,我正好要洗。”
步衡蹙了蹙眉,是真不想动,他今天累了一天,虽然是心累,但感觉比电影院站一天累多了。
“算了,你瘫着吧,我给你推出来。”杭祁啧了一声,还真转身进了屋把箱子给推出来了。
步衡从沙发里把自己拔出来,抓过箱子放倒在地上弯腰翻里面的床单儿被罩,杭祁突然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步衡往箱子里伸的手一顿,“嗯?”
“我从在学校门口见着你,你那脸色都不怎么能看,”杭祁说,“王伯亮另一只眼也瞎了?”
“靠,”步衡被他的话给逗乐了,“有你这么咒人的吗。”
“那不然呢?”杭祁靠在沙发扶手上,“总不会是失恋了吧?”
“我他妈都还没恋上谁呢,”步衡冲他比了个中指,“你就咒上我失了,有你这样儿的人吗?”
“你不说我就瞎猜喽。”杭祁耸肩。
步衡顿了顿,突然抬眼看向杭祁,一本正经的问:“杭祁,你一个人在外面住,有归属感吗?”
“嗯?”杭祁没怎么明白。
“就是家,”步衡犹豫了一下说,“你回到这里,有家的感觉吗?”
杭祁半靠着沙发扶手的身子微微一僵,好半晌才问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没有家,”步衡皱着眉看着他,可双眼却又不聚焦,仿佛看的并不是他,“我妈以前交一个男朋友就搬一次家,我基本不怎么回,也不喜欢回,但那至少还算是我的家,我不管在外面怎么样了都能回的地方,可王伯亮家,不是我的家,我连放假了都不知道去哪儿。”步衡说着在箱子上踢了一脚,低头把脸埋进双手,声音低哑:“想想真他妈操蛋。”
杭祁原本没什么情绪的心脏不知道怎么就被牵动了一下,像原本盘绕着的一根弦,突然就绷直了,扯得他难受,呼吸困难。
步衡给他的感觉是不可一世,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天不怕地不怕,敢往人脸上泼了辣椒面儿还能不动声色嬉皮笑脸跟人借钱的主儿,这会儿却无助的不敢看人。
更重要的是,步衡的问题正好戳中了他心里一直被悬着的那根弦。
如果家算是归属感的话,那他大概从中学时代就已经体会不到那种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