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燕把酒拿进屋放好后进了厨房，步衡在杭祁胳膊上拽了一把，“你是不是傻呀？”
“嗯？”杭祁没明白步衡这突如其来的意思，“怎么傻了？”
“我妈一眼就看出来你这酒的好坏了，王伯亮是个酒鬼，她是他老婆，能不知道行情？”步衡啧了声往里看了一眼，“我跟你说，晚上我妈肯定不可能拿这酒出来喝。”
杭祁还是没明白，“为什么呀？买来不就是喝的吗？我看咱妈挺喜欢的呀！”
“啧，别咱妈咱妈的，一会儿我妈听见了怎么办？”步衡快速往厨房里面扫了一眼，见李燕哼着歌正炸东西呢，这才放宽了心，扭头继续跟杭祁说，“这酒她肯定看出行情来了，赶明和估计就回专柜里了。”
“嗯？”杭祁略一思索，瞬间就明白步衡的意思了，“你是说她把酒拿去卖……”
“哎哎哎，”步衡扯着他的胳膊往小路走了好几步，“小点儿声儿，怕她听不见啊？”
“她干嘛要这样啊？”杭祁皱了皱眉，想到上次王伯亮受伤后肯定花了不少钱，便问，“家里缺钱了？”
“也不是，”步衡蹲在地上，随手扯了根儿不知名的草在地上轻轻划提着，“她自己开了个棋牌室，我上次去找她吃饭看生意还不错。”
“那她为什么？”
“习惯了吧，”步衡叹了口气，“我妈这人爱打扮是真，喜欢穿漂亮裙子也是真，其实骨子里懒得很，从我记事的时候她去制衣厂工作了两年后就再没见她出去上过班了，经济来源全看牌桌上的造化，所以一般家里谁送点儿什么，能卖了换钱就换了。”
步衡笑了笑又说，“她不喝酒，也品不出酒的好坏，但知道看牌子，王伯亮喜欢喝那种一斤斤卖的高粱酒，所以我妈肯定会把你买的这瓶酒给转手卖了。”
杭祁听他说着陈年旧事，心里五味杂陈，倒不是步衡说故事的时候语气多悲凉，实在是他现在对眼前这个人的心境变了，听他说着以前的旧事，心里自然就更设身处地了一些，难免有些心疼。
“你不早说，”杭祁在他肩膀上搓了搓，“那我该多买两瓶儿。”
“冤大头吧，”步衡白他一眼，“我现在算是深刻体会到钱这东西的来之不易了。”
这话倒真不假，他这几个月甭管是早起去花市还是去电影院，虽然算不得多累，但也算是体会了一把那些勤工俭学的人的心境。
王伯亮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他因为眼睛受过伤，走路都比以往慢了不少，李燕的菜已经炒好多时了，摆上桌又拿进屋了热了一遍，才看到王伯亮打着个手电从小路回来。
“哎，不是说了小衡要回来吃饭吗？”人还没到屋门口李燕就嚷上了，“上哪儿去也不打个招呼，你电话揣身上是摆着好看的呀？”
王伯亮走近了才尽显一脸疲色，“别说了，老刘说有个活儿需要人手，我就过去看了一下……”
“都说多少回了，店里生意不错，饿不死……”李燕叽叽呱呱的说一气，进厨房把热好的菜挨个儿往外端，步衡见状也不好搭腔，只好跟着摸进厨房帮着端菜。
一桌菜倒是挺丰盛，鸡鸭鱼牛肉摆得跟过大年了似的，王伯亮难得家里来俩男的能陪着喝点儿，脸上那点儿疲累之色都一扫而光了，从酒柜里拿了瓶自己藏挺久的瓶装酒出来，“今儿正好，你俩得好好陪王叔喝两杯才行。”
步衡看一眼杭祁，有点儿不大乐意，他担心一会儿喝高了回不去，这地方邪门儿得很，也不知道明早起来又是个什么光景。
杭祁也想到了这一点，何况又是白的，看王伯亮这架式是打算不醉不归了。
见他俩面露犹豫之色，王伯亮撇了嘴，“咋地呀？陪你叔喝点儿不乐意呀？”
这话是冲步衡说的，王伯亮以前对他也有过成见，不过自从他没插手他跟老妈的事儿后倒是比之前态度好了些，再加上他受伤那次步衡第一个赶到还借钱给垫了医药费也没让还，之后的态度就更不错了。
今天这……步衡不知道是唱的哪出。
李燕赶紧出声打圆场，从厨房里拿了几个酒杯过来，那杯子就比步衡平时喝水的玻璃杯矮了个个头儿，看着有点儿瘆人。
“过节呢，少喝点儿没关系，喝多了就住下，沙发是前不久刚换的，宽敞，你俩挤一挤也能凑合一晚。”李燕说罢看向杭祁，“小杭不介意吧？”
“当然，”杭祁忙笑着点头，主动把手里的杯子往王伯亮那边凑了凑，“我量浅，叔悠着点儿。”
王伯亮这才咧嘴笑了，给他杯子里满了一杯，看了步衡一眼，步衡心里叹口气，把杯子凑了过去。
王伯亮给两人倒好酒给自己也满了一杯，说，“先吃点儿东西垫垫再喝，喝急了容易醉。”
杭祁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步衡看得都想在桌子底下掐他一把。
王海的老婆从上桌就没怎么说话，应该说从傍晚的时候见她从卧室里出来打了个招呼后就没什么交流了，步衡心想，大概是那回他两口子上棋牌室闹事，他把王海揍那一顿把人给吓着了。
不过步衡也不需要跟她有什么交流，王伯亮一喝酒话就多，饭桌上气氛倒是挺融洽，听说杭祁是学美术的，非拉着人给他画张肖象挂家墙上。
杭祁拗不过，说没带画笔和画板，画不了，王伯亮借着酒劲儿一拍桌，“那下次记得带来，我家这儿偏远，一般人也不愿来，连王海都鲜少回来。”
李燕似乎兴致挺高，收拾完一桌狼藉非拿几个盘子出来摆好月饼，拿几把椅子搁外头叫大伙儿出去赏月。
王伯亮直接喝床上躺着了，赏不了月，步衡喝了两杯，走路微飘，还不算多醉，杭祁说是量浅，藏得挺深，每回都小口抿，一顿饭下来也喝了两三杯，但跟步衡一比却是截然相反的。
月亮高悬于夜空，被繁星环绕，周围偶有蛙声虫鸣，杭祁从未体会过这些，却有点儿回归田园的宁静与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