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心情极度郁结的时候就特别想发火,步衡从自助取票机里把票取出来瞟了一眼后,那团积攒已久的火像即将喷涌而出的火焰山,刺啦刺啦往外冒着火星子。
一脚把拉杆箱踢得老远,也没顾旁人投射过来的惊愕目光,步衡从兜儿里掏出手机,在屏幕上使劲儿戳了两下后把手机贴到了耳边,边往外走边看了眼乌压压的天空,眉头上又多了个结。
“哎,这么快就上火车了?”李燕儿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声儿大得步衡直接把手机挪开了一指远,听这音量和声调的顿挫程度,对方心情似乎挺好,“我跟你王叔说了,到站了他开车来……哎,碰碰碰,二筒我得碰的……”
步衡捏着手机的五指收了收,狠狠闭了下眼后吐出一口气,“票你订的?”
“说笑呢儿子,我哪会订票啊,”听筒里传来李燕儿的呵呵声和麻将碰撞在一块儿的响声,“你王叔给操办的,一大早就出去买了牛肉,说晚上给你接风呢。”
没等步衡插个话,李燕儿那头倒先嘱咐上了,“小子,我可把丑话说前头了,我看王叔对你是真不错,忙前忙后的给你订票,今儿工都没上跑出去修车了,说要开车来接你,到时候见了人给人个好脸儿。”
步衡没接话,直接把电话给撂了。
还接风呢?
真够意思,提前半个月订的票还给他订了张站票,这新爹是真不错!
步衡举着票跟乌怏怏的天拍了张照,然后发了个朋友圈儿。
估计是朋友圈儿的效应不错,刚检完票上了车电话就响了,步衡掏出来一看,是卓南。
“真走啦?”卓南问。
“嗯。”步衡看着窗外或拉着箱子奔跑或背着包急行的人群,声音有些闷。
这个城市他虽然不喜欢,但好歹也生活了好几年,谈不上有感情,但也差不多习惯了,那种四处漂泊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了点儿归属感,又给掐了。
“到了发个微信,”卓南说,“空了过来看你。”
“成。”
“有困难吱一声儿,”卓南又说,“晏回最不缺的就是钱。”
步衡转过身背对着窗外,一个小女孩儿端了个泡面盒子准备接水,步衡蹙了蹙眉,伸手在盒子下面替她托了一把,“我可记着他呢,揍我的账迟早算回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十来分钟,车开了,步衡结束了通话,靠站在两截车箱中间的玻璃门上发呆。
“你这行李不能让这儿,”乘务员路过的时候指着他的行李箱说,“放到架子上去,都空着呢。”
步衡往里望了一眼,还真是,别说行李架空着,座位也好多没人坐,空了不少位置出来。
有位置还给买了站票?
这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步衡是个懒得动脑筋的人,他对一切需要费神去思考的东西都极度抵触,所以他不愿去深想他新爹此举的用意。
但他也不想去那些空位上坐,像是跟那张票较劲儿似的,硬生生的站了八个小时。
出站口不大,人倒挺多,有个穿制服的中年大叔拿着根儿棍子在口子上维持着秩序,“把票都拿出来哈,检票出站。”
现在出个站还得检票?
步衡觉得挺奇葩,但还是伸手往兜儿里掏了掏,这一掏不打紧,倒掏出一身汗。
兜里空空如也,除了那张被自己一气之下揉成团儿了的车票。
他不甘心的又换了个兜儿掏,跟另一个兜儿不太一样的是,连揉成团儿的火车票都没有,裤兜儿、上衣口袋都不信邪的掏了一遍,手机钱包一样儿没给留,连兜儿里没抽完的半包烟合着打火机都没了。
这背实运也是没谁了。
他这是刚到地儿就被扒了还是在车上就已经被扒了?
是不是还得感谢那位扒他的仁兄够意思,至少给他留了张票,没让他掏钱补票去?
“出不出啊?”后头有个提大包的中年妇女蹙着眉推了他一把,“不出站一边儿去,别挡道儿。”
步衡也窝着火,但又不好对个中年妇女发作,只好抓过行李箱和成团儿的车票往前走,先出了站再说。
步衡把行李箱搁一边儿,不信邪的又把身后双肩包里的兜儿都掏了个透底儿,这才确定他是真被人给扒了。
晦气!
正琢磨着要不要跟边上的人借个手机打个电话的时候,他才恍然,他连李燕儿的电话都记不住,更别说那个素未谋面的新爹了。
丧到家了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