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突兀的伸到了他面前,手掌翻开与他低垂的视线相撞,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指尖因低气温而泛着微红,掌纹像一张清晰的网,根儿根儿鲜明,错落有致,肤色至少比他白了一点儿五个度,细看还能看到皮肤下透着青红的小血丝。
步衡不是近视眼,即便这手长得还挺像那么回事,但他还是在扫过一眼后确定这是只男性的手。
他把视线顺着快戳到他胸口的指尖一路往上移,掠过胳膊和肩头来到那人脸上。
手的主人看起来跟他年纪相仿,长得挺好看,倒也不是那种唇红齿白的好看,整个脸部线条给人一种柔和感,这估计跟他脸上挂着的笑有关。
刘海长长的遮了半只眼,另一只没挡着的眼珠里带着慑人的光,光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兴奋,薄唇微微往上挑着一个弧度,一脸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步衡觉得这笑有些瘆人,有点儿像狼外婆对着小红帽儿时那发自内心的笑。
步衡拧了拧眉,把视线重新定在了朝他伸着没落下的手上,他犹豫了半秒,问,“这是……要握手?”
那人脸上的笑似有一丝裂缝,好在一闪神的功夫又重新挂回了脸上,右手不紧不慢的在兜儿里掏了掏,掏出个红色的小本儿递到步衡面前。
步衡扫了眼小本儿和小本儿下的用木板子夹着的表格,再结合刚那人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瞬间明了了这人的意图。
这么拙劣的演技也出来混?
还没等他挥手赶人,那帅哥突然朝他鞠了一躬,标准的九十度,不知道私底下练习了多少遍,嘴角挂着的笑真是半点儿没受影响,全程职业性微笑。
这么敬业?
步衡有些不耐烦的打量他,“几个意思?”
那帅哥翻开小红本儿,右手在上面点了点,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步衡没动,也没掏钱的意思,那帅哥皱了皱眉,伸俩指在耳边转了两圈儿,嘴角一直挂着笑。
步衡白了他一眼,甩下俩字,“没有。”
拽过行李箱打算绕开他出站。
擦肩而过的时候胳膊被拽了一下,步衡步子微顿,扭过头看他,那帅哥把表格递到他面前,步衡睨了一眼,一行签着人名,紧跟着后面一行是捐钱的金额,一遛下去没有一个低于十块的。
这行当只赚不赔呀!
这种车站冒充聋哑人行骗的招术步衡见过不少,但一般他给人个不理不睬对方也就直接换下一个了,像这种一而再再而三后还上手的,算是头一遭了。
步衡心里从早上窝着的那座火焰山像是突然就找到了出口,刺啦一声儿就点着了,大肆喷着火星子。
那火星可以燎原,燎得那骗子帅哥猝不及防,手里捞饭的家伙被步衡直接一把扯了过去,三两下就变成了一地残渣,还是从他脸上跟下雪似的扔下来的。
人影晃动,原本行走的旅客停下了匆忙的脚步,或不解或一脸看戏的表情把他俩围成了团儿,他俩被严丝合缝的圈在了“围城”里。
奇耻大辱!
步衡此举倒没有想让人捧场叫声好的意思,他完全就是心里憋着了,想发泄,正好这骗子撞到了他枪眼儿下面,不开炮那不是傻?
炮开出去了火也灭了不少,他警告性的睨了眼那一脸不可置信的骗子一眼,拽过行李箱的拉杆儿准备往前走。
手刚碰到拉杆儿,箱子在强大的外力作用下猛的往前滑了出去,速度跟要参加百米冲刺似的,随着‘哐啷’一声响,撞击在前方不远处的柱子上后被迫停了下来。
索性箱子质量不错,没有因为这一撞直接分成两半什么的。
步衡脸色微变,拧着眉转过脸,正好撞上那双前一秒还一副讨好而今却冷若冰霜的眸子,那眸子半眯着,下巴微抬,一脸不屑,跟刚刚那个露着职业微笑的表情判若两人。
“围城”因为这个突发事件不得不往外散了些,倒有种特意给他俩留了场地PK似的。
人群中唏嘘不断,交头接耳的互相交流着彼此所见所闻后的猜测和心得。
步衡是什么人?
学校里的小霸王!
被个骗子这么欺负能忍?
当然不能!
所以他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就扔掉了手里的包,然后对着那人桀骜的脸直接挥拳。
那人这次倒是有所防备,在步衡的拳头快砸到他脸上的时候往后微仰了仰,步衡握成拳的手擦过他的鼻尖砸了个空,紧接着还没收回来的手就被对方一把拽住了胳膊,另一只握成拳的手朝他腹部袭来,步衡眉头一讪,知道自己躲不开了,干脆也曲起膝盖朝那人腹部顶去。
捧人场的越来越多,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制止这起“比武”事件,倒是议论声越来越大。
步衡这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爱表现的时候,就算是在公共场合打架斗殴,那也不能对不起观众,得拿出十乘十的魄力和实力来让自己赢得关注点和脸面。
所以这一架他打得特别卖力,跟当初被晏回摁在地上揍不一样,那个时候的确是他理亏,所以他挨个揍也就咬牙忍过去了,而且事后想想自己也确实该揍。
可今儿这事儿就不一样了,骗子骗到了他头上了还拿他行李出气,张三李四能忍,他步衡生来就不是个能忍的!
对方也的确有嚣张的资本,跟步衡打架的方式略有不同的是,他出手似乎还挺有规律,跟广播体操似的,一招一式跟练过一样,一边迎合他的乱招还能一边跟自己前一套动作连起来。
步衡心尖儿一跳,这是遇上行家了?
行家咱也不怵,迎难而上是步衡的座右铭,所以他几乎把这十几年的打架经验全用上了,倒也让对方吃了不少亏。
两人躺在地上互瞪着对方大口喘气儿的时候头顶上突然飘过一个中年男高音,“警察同志,就是他俩打架,打得可激烈了!”
步衡:“……”
打头的是个年轻男人,一身常服,后面跟了两个穿制服带盘帽儿的警察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