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音今天说话算是不太客气了，可是这样的态度，却十分的符合她如今的身份和作风。
她看着杨修，兴许是昨天在顾长宁那里受了挫，今天他看起来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度。
白音靠着椅子，看着杨修，“今天说了这么多，杨总可能心里会不舒坦了，接下来若是考虑与盛世合作的案子交给别人来负责，我也是能理解的。”
杨修低垂着视线，却抬起手摆了摆手：“公私我还是能分得清楚的，还是说，你就那么不想看见我了。”
白音笑起来，“杨总多虑了，我也是公私分明的人，工作上的事情，我还是能专心做下来的。”
杨修点头，内心却苦笑起来，说是能分得清楚，只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罢了，若是真的能分清，他此刻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昨天才告诉自己，就那样算了吧，可是一觉醒过来，不甘心再次占据了整颗心，不和白音见一面，总觉得事情没办法解决。
可是见了面呢，其实还不如不见，她说的那些话，哪一句不是扎了他的心的。
白音一句话结束今天谈论的这个问题：“杨总，今天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好么，从今以后，你是杨氏总裁杨修，我是盛世员工白音，就这样，可不可以。”
虽然是询问，可是语气并不柔软。
杨修闭了闭眼，他能说不行么，他还有什么立场说不可以？
追求不到，结果也就是两个人熟悉又陌生，如同之前一样。
杨修嗯了一下，“放心，我不会纠缠你的。”
白音哈哈笑起来，似乎气氛一下子就变了，“杨总说笑了，不说我有没有那个能力让杨总纠缠，就说杨总为人，也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
一个高帽，让杨修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服务员开始上菜了，白音心情很好，吃的也很开心。
而杨修则完全相反，他几乎没怎么吃，只喝了一点咖啡提神，眼神定在白音身上，晦暗酸涩。
杨修没什么话说了，那些原本酝酿在内心里的挽留的话，都被白音一句爱顾长宁给堵住了。
终究还是他出现的太迟了，若是早一点，再早一些，可能，如今的境况才会不同。
白音难得吃的特别饱，然后看了杨修面前的东西：“杨总一点也不吃的话，我会有罪恶感的，兴许是我之前说的那些话让你失了胃口。”
杨修抿着嘴：“听了你的话，确实是没什么吃饭的兴致了。”
这句话说的多诚实。
白音用纸巾仔细的擦手指，“那还真的是我的过错。”
杨修看着白音，她的态度好似刚才的事情就那么过去了，一点也不影响今后两个人工作上的关系。
果然啊，杨修叹息了一下，不爱才能这么坦然。
白音吃好喝好之后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她稍稍的感觉有些为难，“杨总，我有件事情，能不能拜托你。”
杨修嗯的一下。
白音才开口：“我母亲如果再次打电话给你，希望你最好不要接，你不太了解我母亲的性格，她考虑事情没那么全面，有时候会做出让别人为难的事情来。”
白音说的相当的含蓄了。
杨修点点头：“你说的，我明白，你放心吧，我知道如何处理的。”
白音这下才放下心来。
杨修结的账，这点事情没必要计较，白音也就坦然接受了。
白音站在西餐厅的门口：“杨总，那我就先回公司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杨修看着盛世的门面，良久才嗯了一下。
他目送白音进了盛世的办公大楼，才回到自己的车上。
杨修抽出一支烟点燃，车窗只开了一个缝隙。
杨修狠狠地吸了几口便咳了起来，震得胸口发疼，车内烟雾缭绕，氤氲了他的视线。
盛世公关部的经理办公室内，陈静站在窗户口，视线落在下面的街道上，看着白音和杨修从对面的西餐厅出来，看着白音回到盛世，看着杨修一直盯着她的背影不转身，良久之后，陈静的嘴角带着一点冷笑，还有一丝丝的嘲讽。
陈静看见杨修回到路边停车场地内的车里，却并没有马上驶离，车子安静的停靠在那边，好似里面根本没有人一样。
在窗口站了一会，内线就响起来，她过去接起，是盛锦年。
“陈经理，上班的时候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陈静忙应下来。
挂断电话再次走到窗口，杨修的车子已经离开了。
陈静抱着肩膀，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
陈家老宅里面，陈老先生正看着手下送上来的报告。
这段时间，陈墨染可谓动作连连，但是还不至于影响大局，老先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个丫头一直被陈墨染藏在自己的别墅里面，陈老先生想要下手，也没那么容易。
父子之间，最是互相了解，陈墨染防他防的厉害，他的那些人，就算能成功进入陈墨染的别墅，能不能达到目的不说，出来是不可能的了。
老先生觉得为了任青月一个人，折损掉手里的一个得力人才，还是不值得的。
他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那丫头的资料带来了么。”
手下赶紧呈上去。
老先生嘴角带着冷意，接过去翻阅了一下。
家世清白的一个姑娘，可是只有清白，别的什么作用都没有。
陈老先生看了一会，就把文件丢在一旁，“去那丫头老家看看。”
这种底层社会的人，其实是最好对付的，他们太脆弱，稍稍用力就能捏死，他之前不愿意牵连别的人，只想除了那个丫头，不过是不想事情闹得太大，人人都知道陈家涉黑，他已然在努力的洗白，可是固有印象太重要，即便他用了很多的办法，还是有些不容易，所以，事情能少则少，能不发生就不发生。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有些事情没有办法避免了。
等手下离开，老先生才站起身，从书房出去，下楼，走到一楼最尽头的杂物间，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
杂物间的门上，赫然用一个最普通的铁锁锁着，看起来十分的不起眼。
他打开门，里面昏暗，窗户用遮阳的窗帘挡着，因为长久没有通风，发出阵阵的萧索气息。
老先生随后把门在身后关上，杂物间再次陷入了一片漆黑。
他摸索着，在墙壁上摸到了开关，啪的一下开了灯。
杂物间里面相对来说还算空旷，只是在一个角落里面放了家用的一些工具，拖把笤帚等杂乱的堆放着。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才走到那个角落处，用脚踢了踢，把地上的拖把踢开了一些，拖把后面墙的踢脚线位置，漏出一个十分细小的黑点。
若是不知道的人，怎么都不会注意这里的。
陈老先生蹲下来，轻轻地在黑点上按了一下，自动感应的系统识别了指纹后，杂物间对着窗户的那一面墙发出细微的声音，慢慢的错开了一个人的位置。
陈老先生过去，从那个缝隙中走进去，过了五六秒的时间，门再次发出吱吱的声音，慢慢的关上。
墙壁处理的很好，根本看不清墙壁上有门的印字。
另一个房间依旧十分的黑暗，还能闻到刺鼻的气味，可是陈老先生一点也不介意，他依旧是等了一会才摸上墙壁上的开关，把里面的灯打开。
这个小房间面积不大，陈老先生站在门口的位置，他对面的位置就用来放了一个大型的鱼缸，圆柱形，成年人的高度。
里面装满了液体，而在液体中，明显泡着个人。
自然，里面的人已经是死了的，她整个身体悬在液体中，头部微微的仰起，四肢在液体里面呈现了一个很自在的姿势。
陈老先生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才走过去，隔着玻璃凝视里面的女人。
那女人闭着眼睛，脸上早就没了表情，看起来倒也还算是安详。
陈老先生负手而立，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既不悲伤也不害怕。
玻璃浴缸里面自带过滤系统，发出嗡嗡的声音，液体有小幅度的波动，以至于女人的头发也微微的荡漾，身体也似有似无的动着。
陈老先生眯着眼睛，盯着里面的女人看的仔细。
其实这样的画面委实有些惊悚了，可是比这个惊悚的场面陈老先生都见过，自然也就不在乎这个。
里面的人已经死了，根本拿他无可奈何。
而他从那么多尸体上走过来，也根本不信鬼魂一说。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是人，从来都不是鬼。
即便真的有鬼，陈老先生相信，凭借自己一身的戾气，连鬼都会怕他三分。
液体里的女人面部呈现青色，也不知道是在福尔马林里面泡的时间太久了，还是当初死的时候受了苦。
陈老先生朝着前面走了两步，离着玻璃那边的女人更近一些。
“宁素，快到你的忌日了。”
陈老先生抬手，隔着玻璃描摹里面女人的容颜。
里面那位并非倾国倾城之姿，而且岁月也在脸上留了痕迹，并没有多么美好。
可是陈老先生就是看得入神。
他突然笑了：“你看看，当年是你对我决绝，如今是我们的儿子与我作对，我突然就想起那一年，你心神不定，替我去庙里求签占卜前途，你可还记得，当时那个秃驴是怎么解签的？”
陈老先生想了想，笑得更大声了：“秃驴说，那是下下签，最不吉利的卦象，是妻离子散的卦象，宁素啊，你当时怕我难过，还特意瞒着我，可是你看看，现在这情况，似乎签卦上说的都在一一应验了。”
老先生说完居然一下子停驻，脸上的笑容刹那见没有了，变成了狰狞的表情，“骨中骨血中血，临终陌路，致死相杀，是这样么，嗯？”
陈老先生抬手拍在玻璃壁上，“致死相杀？是我被杀还是你们？宁素，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里面的人沉静着容颜，自然是不能回答他的。
陈老先生的身体整个贴在玻璃壁上面，和里面的女人只隔着公分的距离，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恶狠着模样，“当年你背叛我，不惜害我性命，对你我都能下的了手，你以为墨染我就下不了手么，这个世界上，什么父子亲情，什么夫妻情爱，全特么是假的，假的。”
他继续拍着玻璃，“若是你有魂魄，最好能拖个梦，告诉告诉你的好儿子，不要和我作对，否则没有他的好下场的，知道么？”
陈老先生完全没有了在外边面前的冷静自持，整个人处于一种疯魔的状态，对着一个已死之人恐吓威胁，自说自话。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陈老先生也累了，他靠着玻璃壁慢慢的滑坐在地上，气势一点点的弱了下去。
兀自盯着墙壁发了一会带，陈老先生再次开口，不过这次的声音明显虚弱无力了：“宁素啊，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不要生气，我总要为自己打算的，墨染那个样子，我一看也靠不住了，所以我这么大的家产，总不能连个继承人都没有吧。”
陈老先生扭回身，抬头看着背后的女人，“是的，我想你也猜到了，我又要有自己的孩子了，还有一个多月，他就要出生了，我找人检查过，是个男孩子，你看，天不亡我，没了墨染，我还是有希望的不是。”
老先生脸上带着一些洋洋得意，“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威胁的了我，你不能，墨染也不能，谁都不能。”
在小房间里面又待了一会，老先生才整理了一下衣服出去。
他特意把拖把那里再次弄得凌乱，确保看不出任何的端倪之后才出去，然后谨慎的把门锁好。
从一楼直接出了主楼，主楼后面有个小二楼，欧式的建筑风格，老先生过去，到了门口能听见里面女人的声音：“想吃荔枝呢，新鲜的荔枝。”
女人的声音娇媚，听起来就是在撒娇，然后是旁边的佣人开口：“那我让人去买，夫人等一等行么。”
那女人懒懒的嗯了一下。
佣人几秒钟之后出现在门口，看见陈老先生一愣，表情瞬间变得唯唯诺诺：“老、老先生。”
陈老先生阴沉着脸：“你刚刚称呼她什么？”
佣人下的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老先生，我错了，我说错话了。”
陈老先生走过去，推开门，有个女人正往这边走，可能是听见了声音过来查看。
看见陈老先生，女人一下子就笑了，脸上带着浅浅的梨涡：“你来了啊。”
随后她发现陈老先生的脸色并不好，于是过去抓着他的袖口，娇嗔的抱怨：“怎么了嘛，好容易过来一趟，干嘛摆着脸色给人家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