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静静的聆听窗外的落雪声,还听着树枝被积雪压坏的断裂声。泪水无休无止的落下来,染湿了脸颊,砸碎了心。
我知道,全世界,还有一个人,在陪着我难过,陪着我心碎,那个人,是恺明。
家里的电话忽然响起,在夜里显得尤为突兀。我反射性的站起来,跑到电话旁,却迟迟不敢接起电话,直到它响了一遍又一遍我才颤颤巍巍的接起,疑惑的问:“喂?”
那边却是一阵沉默,只能听见电流的咝咝声。我正疑惑的想挂电话,那头却传来暗哑干涩的声音:“萤姐。”
我的心沉了下去,是雯菲,竟然会是胡雯菲!
“你有什么事吗?”我尽量克制着自己,保持的声音平静。
沉默,还是沉默。我侧头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针正呈一个十五度的夹角,已经是半夜两点了。
“没什么。”那头的雯菲忽然传来一声轻笑,银铃一般,在这万籁俱静的深夜,却显得异常诡异。
“萤姐,今晚的月色好漂亮,与地上的白雪相互辉映,亮的像是白天一样,你说,是不是很像我今天穿的那套礼服?”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沙哑的喉头传来干涩的声响,让人忍不住打颤。
我抚额,压抑着已经冲到头顶的怒气,放低声音说:“现在在凌晨两点,你去睡觉,明天我再陪你风花雪月好么?”
电话那端又是一片无声的寂静,我手指甲几乎掐进了自己的肉里。我看向窗外,果然,今晚的月色很美,只不过,我此时还没有那份闲情逸致来赏月。
“萤姐,你用你的血救过我,我还霸占了你的狼那么久,现在,我把这一切都还给你好不好?”我听着她哽咽的声音,仿佛我还可以看见她带着泪痕的脸庞。
“胡雯菲,我不想陪你发疯,如果没事我挂了。”
那边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朴的一声轻响,电话被挂断。我一点睡意都没有,抱着手臂坐了很久,拿起电话,一下一下的按着恺明的号码,却又迟迟不敢拨通,放下,再拿起,如此反复,最终依旧是放下。
迷迷糊糊,仿佛听见电话又响起,揉揉有些紧绷的双眼,看着电话出声,以为还是雯菲,没好气的伸手接起,那头却传来恺明的声音,他说:“你现在来医院一趟好么?尽快。”
“什么?”我揉揉耳朵,害怕是自己听错了,看看时间,它定格在三点二十,这么晚了,到底有什么事儿呢?
“现在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反正,你来就是了,快点啊。”他说完,并没有给我说话的余地,直接挂断。我回想着他的话,他的语气焦急,仿佛有什么说不出的痛楚。
难道是恺明出事了?一想到这儿,我来不及考虑那么多,抓起外套披上就往外跑。冷冷清清的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连计程车也找不到。我只能不停的往前走,三步一小步,走不远就气喘吁吁,伏着树杆喘息不止。
终于,从远处来了一辆计程车,我伸手拦下来,坐上去,伸手甩上门:“师傅去医院,麻烦你快点。”我焦急的说道。
司机并没有说话,用行动表示了,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我不断的猜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呢?越想越焦急,好在这个时候,车子已经稳稳的听着医院的门口,我把钱给司机,也顾不上等他找钱,就急匆匆的往医院里面跑。
医院大厅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也没见着,我慌张的四处张望,遍寻不着恺明的身影。然后脚步声传来,我循声望去,恺明也急匆匆的跑出来,看见我的那一瞬间,脸上的紧张缓解了些许,不等我说话,拽起我的手就往一边跑去。我气喘吁吁的差点就跟不上他的脚步,甚至连说话都说不出来。
“等等……等等……”我终于跑不动了,甩开他的手,弯着腰,将手覆上胸口,轻轻的顺气。
他的脸上闪过一抹歉意,指尖抚上我的脸,担忧的问:“还好么?”我没有说话,被他手指的冰冷给震住,他看了看四周,然后说:“如果走不动我抱你。”
“我可以。”他不语,握住我的手径直往前走,长长的走廊传来我们的脚步声,绵延悠长。一间病房的门打开着,昏黄的灯光照射出来,为冰冷的医院渲染了些许暖意。
他带着我走进一间病房,我站在门口,恺明的爸爸妈妈都在。病床上躺着的是毫无血色的雯菲,她安静的躺着,带着呼吸罩,床头上是冰冷的仪器不停的走着,发出一声声滴滴声,奏出人间的哀怨。
“她……她怎么了?”我不敢再往前走,转过头看向恺明,他的脸上写满了内疚,恺明的妈妈捂着脸轻轻啜泣,他的爸爸靠在墙壁上幽幽的叹息,谁也没有给我答案。
“雯菲割腕自杀,在昏迷前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所以我就把你叫过来了。”恺明淡淡的开口,我忽然想起雯菲的那通电话,她跟我说话的时候,是不是她生命的倒计时?
她说:“萤姐,萤姐,今晚的月色好漂亮,与地上的白雪相互辉映,亮的像是白天一样,你说,是不是很像我今天穿的那套礼服?”
她还说:“萤姐,你用你的血救过我,我还霸占了你的狼那么久,现在,我把这一切都还给你好不好?”
我慢慢的走到雯菲的窗前,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手腕已经经过包扎,可是,依旧能够看清楚那里大片大片的红色,我慢慢的蹲下,伸出手拂开她脸上的发丝,轻轻问:“为什么?”
回应我的是她微弱的呼吸声,还有床头那滴滴答答转动不停的仪器,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我握住她夹满心电监护仪的手指,小心翼翼,不敢触碰到,泪水一点一滴的落下来,我将她的手轻轻捧起,贴在我的脸颊上,我说:“雯菲,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呢?”
然后,雯菲好像是可以听见我的话那般,手指微微的动了动,我惊喜的转过头对恺明说:“恺明,雯菲是不是要醒了?”
原谅我,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雯菲的情况,当然也不会察觉到恺明那痛彻心扉的目光。雯菲慢慢的睁开眼,她的眼神迷茫,没有聚焦点,我努力对雯菲微笑,泪水却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她似乎想跟我说什么,嘴巴张张合合最后还是无力的闭上,带着呼吸罩的她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的眼神痛楚,示意我将呼吸罩拿开,我依她而言,慢慢的拿下她的呼吸罩,她对着我笑,笑得异常好看,就如那个时候,她抽走我手指间的香烟那般,带着些许怯怯的味道。
她努力的张开唇角,对我说:“萤姐,对不起。”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却清楚的看见了她的唇语,所以,我很肯定,肯定她是在对我说:萤姐,对不起。
我就使劲的摇头,我说:“雯菲,别说话,你会好起来,你跟恺明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呢。”
雯菲无力的摇摇头,脸上却很平静,那是一种将要解脱的平静。她对我说:“萤姐,我记得……记得小舞这个名字,因为……因为……这是恺明见到我的时候这样喊我的。”
雯菲的眼神就看向一直站在我身后的恺明,对着他笑,恺明走到我身边,也蹲下来,雯菲艰难的抬起手,握住恺明的手掌,然后带引我的手,吃力的放进恺明的手中,做完这一切,她会心一笑,仿佛用完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说:“萤姐,现在……现在……我将……将恺……恺明还你。”她气喘吁吁的说完,眼睛看向恺明,她微微一笑,眼角有泪水往下滑落,她说:“恺明,对不起。”说完她的一只手摊开,手心紧握着的,是一只戒指。我认得,因为,那是我当初陪着恺明去挑选的,雯菲没有带上,却一直留在身边。这一刻,我才深深的知道,雯菲是那样的爱恺明,虽然,她用一些极端的手段来伤害过恺明。
可是,爱,从未离开!
我看见恺明眼底有泪意在转动,他却努力的摇摇头,试图压制那些快要涌出来的泪水。忽然,床头的仪器发出一阵嘀嘀嘀的声音,线条图拉直,雯菲握住我的手徒然松开,体温在慢慢的消失。
医生慌忙的跑进来,为她检查,恺明扶起站不稳的我,将我紧紧的护在怀中,我知道,他是在害怕,害怕我会跟雯菲一样,扔下他远走……
“没有了生命迹象,死亡时间,四点二十分零三五秒。”医生的声音没有半点感情起伏,我捂住嘴,不让声音溢出来,好好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这是我人生之中的第二次分离,与雯菲的分离!
恺明揽着我的手紧了紧又松开,再握紧,再松开,如此反复,如此愧疚不安。
不管往后的我们会如何,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总是会有雯菲那抹忧伤的影子,雯菲,成为了我们之间的结,解不开,扯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