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郁郁火急火燎跑出去买回来退热贴，又喊吴智驾车送她回家。二人搀着石玉到了她的住处，才发现石玉门口赫然贴着好几张不同颜色的单子，朱郁郁一把全部扯下来，看到有的单子是催租金，有的单子是催水电费，还有的是催物业费。
朱郁郁长叹一口气，意识到星空从资金困难之后，石玉再也没有给自己发过工资，积蓄也早早地全部转到了公司账上，而她还担负着自己上海的房贷，以及房子抵押给银行后的经营贷款。
朱郁郁强忍着心酸，从她包里拿出钥匙把门打开，摁一下开关，咔嗒没有反应，原来物业早已经断电了。
朱郁郁实在忍不住，一双眼睛蓄满泪水，扭头对吴智说道，“我们走，送她去我家。”
石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朱郁郁的家里，仿佛做了悠长的一个梦，但思维并没有停止，她的眼皮一直跳动，终于满头冷汗，睁眼惊呼一声。
朱郁郁握住她的手，她嘶哑问道，"我睡了多久？"
“大概三个多小时。”
石玉透过窗帘看向外面，天已经黑了。“真想一直睡下去。”
朱郁郁将保温杯打开，要她喝一口水，“这么冷的天气，你家里没有电，怎么能住得下去？”
“我一直不清楚什么是山穷水尽，现在才知道了这四个字的真正意思。”石玉苦笑。
“你把东西先搬来我家吧。”朱郁郁安抚地拍一拍她的手。
石玉正待摇头，朱母听到声音，双手端着一碗汤进来，“醒了？快快喝点热的来发汗。”
朱郁郁将石玉搀着坐起来，"三年前我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那时候我刚工作不久，毫无社会经验和阅历。没有你做我的底气，我哪里能度过那段最难熬的日子？你不要与我推辞。"
朱母将汤放在桌上，“还有你去医院偷偷交的那笔钱，我们都不和你见外，你就不要和我们见外了。”又叮嘱一句石玉快喝，然后退出门外去。
“星空的未来可能不会来了，我辜负了所有人。”石玉潸然泪下。
“在我最难熬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一句话，我一直铭记在心。”朱郁郁轻轻说道，“你对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眼神投向远处，似乎沉浸入回忆。
“这句话像有魔法，渡我过了很多艰难时刻。你要相信它。”朱郁郁鼓励着石玉继续说道，“当年的你对我说，你是我的后盾。那么现在，请让我做你的后盾。”
朱郁郁握着石玉的手，石玉也紧紧握住它。
第二天一早，石玉振作起精神来到公司，她要来做那个打破员工希望的人了，多么残忍，但如果现在不说，被时光累加的希望落空后会更残忍。
东盈项目的事情，她一五一十告知大家，检讨自己因为没有合规办事导致现在局面被动。
“我知道大家会失望，昨天还在为成果而开心欢呼，今天就要听我来宣布这个坏消息。公司有限的钱全部都用在东盈这个模型上了，现在对方提出因为我们缺乏资质而合同暂缓，我们能做的事是尽快去拿到资质，但是这个过程可能会比较久，不排除短期发不出工资的情况。”
石玉站在会议室台前，带着歉意，又似总结自己的这三年，“刚来沧北的时候，我有一个非常天真的愿望。”回忆起当时意气风发的自己，她摇摇头笑起来。
“我知道这座城市被挖掘了几百年，似乎所有人都习惯了这样依赖它又破坏它，我想，有没有可能改变现状，把破坏变成创造，所以才有了后面的超薄加工，再有了现在的固废基材。
不可否认，我们做出了一些成绩，但是这中间发生了太多太多事，虽然我一向不是一个肯接受命运的人，却总好像缺了一点运气。
现在我是在宣告失败么，好像是，又好像也不是。我要把沧北政府的固废演示墙做完，为理想而战不是那么容易，但我一定会守到最后。
散会后如果有想离开的，去朱郁郁那里结算工资，公司暂时没有那么多现金，我会个人打欠条给各位。感谢各位一路的支持和陪伴！”
石玉说完这些话，在台前深深鞠了一躬，良久没有直起身。员工静默了片刻，不知道哪位慢慢开始鼓掌，掌声渐渐有了附和，随之声音渐渐大起来，简直要冲破屋顶。
“我刚加入公司的时候，正是超薄异型项目刚开始的时候，我为这个技术深受震撼，知道研发人是女性后更受震撼，公司一直都不吝教培，给了我很多学习和成长的机会，我愿意陪石总走到最后。”在人群最后，一个小伙子大声说道。
“我也愿意！”一个女孩子跟着喊道，“我佩服石总，公司这一年经历的事情我们都看在眼里，这种坚持与坚韧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不是就缺点运气么，运气这个东西说不好，随时就可能来了，我也要守到最后。”
“石总是个有担当的人，我也愿意。”
“沧北的公司都不如这里，我也愿意。”
众人七嘴八舌，气氛变得热烈起来，原以为是一场告别会，变成了斗志凝聚会，石玉眼眶发紧，眼泪连续滚落下来。
林厂长红着双眼鼓掌，看着石玉从台上走下来，悄悄向她招一招手，示意她过来有话说。石玉走过来，林厂长拉着她走到会议室门外，“公司现在欠了多少钱？”
石玉迟疑一下回复道，“目前工资和租金大概二十五万，撑到下个月的话，大概就是五十万。”
“那我和你商量个事，让我把工厂收购回来，我可以……出五十万。”林厂长伸出五个手指。
石玉瞪大双眼，林厂长怕她误会，急忙解释，“我知道当时公司给我出的收购价不止这个数，但当时我也是负债，一部分钱还债用掉了。公司如果真的不运营了，工厂也是要转让的，反正是转让，不如我出钱收回来，毕竟是我们林家几代人的厂子。不过……我目前只出得起五十万，如果可以，我愿意不要工资跟着你接着干。”
石玉看着林厂长，心知肚明如果真到清算那天的话，工厂可能会不值五十万。她看懂了林厂长的体恤，是跟着她战斗的士兵，愿奉上自己的粮草让队伍走得更远一些。石玉心口一酸，命运推她入凛冬，也有给她温暖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