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石玉来到办公室，星空所有员工都在默默打包，她轻轻环视一圈，也走进自己办公室里将东西慢慢整理。办公桌上的东西有用的放进一个纸箱子，无用的放进另一个纸箱子。眼看着收拾到一个布袋子，正是从意大利带回的白色环保袋，石玉愣了愣神，将它抓握在手里，终于还是叠了起来，放进了有用的那个纸箱里。
走进来的朱郁郁将石玉的出神看在眼里，她手里拿着两盏月光灯，是那天在法庭上自证的小灯。“玉姐，这两盏灯，你收起来带回上海吧。”
石玉摇头，“它们已经是过去式了，不必再留。”
朱郁郁犹豫一下，终于还是说道，“那天出庭的时候，丁总也来了。”
石玉受了惊，手一抖，资料撒了一地。“你见到了？他什么时候来的。”
“我见到了，他没有进来，在门外听完你说话便走了。”朱郁郁将两盏小灯放在办公桌上，刚好开关处背对着，只需要稍稍用力一推，两盏灯的卡扣便能合在一起。
石玉看不到撒了一地的资料，已陷入当日的情境，说不出话。
“玉姐，我不明白，为何你们俩各自都挂记对方，也都有情有义，为什么不能其中有一个勇敢一点。”朱郁郁蹲下去将纸一页一页捡起。
“我……他……”石玉不知如何说起。终于一咬牙说出来，“他可能已经有女友了吧。”
“哦？”朱郁郁站直身子。
“有一日我给他打电话，听筒那头传来他身边已有女声。”
朱郁郁问道，“你有当面问过他么？”
“并没有。”
朱郁郁有点好笑，她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工作果决、甚至敢孤勇单挑矿主的人，遇到感情的事居然如此幼稚。“玉姐，之前吴智接任浪涛的电话，我听到过两次，我一度也以为是他欠下的情债，如果不是最后我当面问他，恐怕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冤死的。”朱郁郁鼓励石玉道，“你不要去瞎猜呀，去当面说清楚，当面问明白。”
“算了，不问了……”石玉透过办公室窗户看到外面整理物品的员工，黯然说道，“我没有心情。”
正在她回忆过往的灰心之际，却有个人推开办公室的门道，“要问什么？我自己来说。”
走进来的正是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形，石玉瞪大双眼，看一眼朱郁郁，朱郁郁掩嘴而笑，试图急速抽身退出去，当下心知肚明是朱郁郁叛变了她，一个“你……”字没说完，朱郁郁丢下一句，“是丁总自己说要来沧北，我才把星空的情况告诉他的，他说有话对你说。”随后已经跑得不见了人影。
丁志明微笑看着石玉，石玉脸烫起来，强作镇定道，“你自己说什么？”
“你让我看到你另外的可爱一面。”丁志明放低声音，认真说道。
“可爱？”石玉苦笑起来，“我已经准备宣告公司破产，这个时刻你最好什么其他话都不要多说。”
丁志明听懂她的意思，这是刺快立起来的语气，立刻双手做个投降的姿势，“我来沧北是想告诉你，省建科院可以做基材评测，可能比申请国家专利的时间要短，打算建议你去试试。你又不肯接我电话，我只好亲自跑来一趟。”
石玉摇头，“即使拿到资质，恐怕我也没有经济能力再撑下去，我甚至已经做好了房子被银行收走的准备。”
丁志明盯住她，“如果是以前的石玉，她会告诉我，要快速拿到资质，去签下东盈集团的合同。”
石玉低下头，连日来的打击已令她失去自信，一直以为已到谷底，没想到跌落一层又有一层，她精疲力尽。
“如果……”丁志明沉吟道，“如果我告诉你，建科院我已经联系好了，只需要即刻将固废基材送过去，你会不会重振起来。”
“我不懂，为什么你时时倾力帮我，却又时时与我保持距离，我想探近多一点，却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你。”石玉听完他的话，有些眼眶发红。
“你只需要看懂我是真心实意帮你。”
“不行，请回答我，那日我电话你时，你身边的女声是不是女友。”石玉提起一口气，终于将盘桓许久的这句话问出了口。
丁志明听她说完，却突然眼带笑意，并且笑意越来越浓，“所以你是因为这件事不肯再接我电话？”
石玉双手抱在胸口，见他不肯直说，更加生起气来。
“家母兄妹四人，除了我小姨生了个女儿，其他都是儿子。”丁志明抿嘴说道，“那一日你打来电话时，正是小妹带着小男友回来家庭聚会，除了我这个明哥哥，还有文哥哥、宇哥哥、涛哥哥……你容我想一想，还有哪些。”
石玉的脸绯红起来，“行了我知道了，可以了。”
“不行，既然聊了这个话题，就索性把话说明白。”丁志明将原本插进裤兜里的手拿出来，低头看着试图捂脸的石玉，语调变得轻柔起来，“你出庭那天我也有来了沧北，本来我以为，对你的这种感觉只是我一个人的事，直到那天听过你在法庭上说的话，才知道你亦有你的心意。”
石玉将脸掩在手心里，手心像握了一块烙铁，一阵阵地发烫。
“你要原谅我的不够勇敢，你未婚，在我眼里独立、自信、迷人，我一度觉得你应该遇到更好的人，没有婚姻前科的人。”
石玉闻言，将手从脸上移开，摇头说道，“我不觉得有婚史算前科，每个人都总会有经历，离婚对我而言，和创业失败没有区别。”
“你觉得离婚没什么，我觉得创业失败没什么，所以，其实旁人看起来无足轻重的事，都只是我们自己想得太过重要。”
石玉听懂了丁志明的话，他懂得她现在的脆弱，想要她振作起来。
“星空还没有到最后那一刻，人这一辈子的挑战非常多，岁月里会不停埋伏着难关，我一直喜欢那个冷静勇敢的石玉，不轻言放弃，懂沉着应付。”丁志明再向她走近一步，握住她的手，“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思考，现在我也愿意勇敢起来，我会陪着你。”
石玉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窗外有雀鸟振翅飞过，坏天气已经随着冬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