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郁郁被这熟悉的声音所惊吓，迅速扭过身来，看到在她们身后站着的人正是吴智。
“你……你来做什么？”朱郁郁睁大双眼。
“昨天和你分开后，我觉得不能等你回复，要主动争取回复，我需要让你看到我的态度。所以昨天问过公司前台后，马上定了你们后面那班火车。”吴智笑盈盈看着朱郁郁，他的状态比昨日强了很多。
“你要说的话昨天已经说完了呀。”朱郁郁看一眼身边的石玉，有些不安。
“不，因为当事人还有石总，所以这些话我必须也当着石总的面说清楚，你们不要怪我跟过来，我是自费的。”吴智将右手举起来，仿佛即将要讲的是一段誓言。
朱郁郁打量四周，看到酒店前台工作人员正饶有兴味地望着她们，急忙伸手一边拉住一个，揪着他们二人向酒店通道外走去。
他们穿过通道来到酒店后身，长廊上有几张小桌子，四周无人，只有粼粼水波一圈圈荡漾，湖泊在灯光下安静地发着光。
“好，现在你说吧。”朱郁郁深吸一口气，石玉在一旁不解地看着他俩，静等吴智开口将不远千里追来的话一一明述。
吴智有了连日来的思想斗争和勇气打底，一口气将联振成立前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说了个明白，他是如何被任浪涛利诱加入，又是如何鬼迷心窍接受安排去陷害石玉，以及如何不明就里差点做了益北的替罪羊，还有他如何及时发现、及时控制，让益北止损的同时还保留了一笔钱，最重要的，是他通过这些经历悟到了之前所犯的错误。
“石总，我要向你道歉。”吴智说完一切后松懈下来，但垂着眼睛不敢看她。
石玉有点意外，却似乎也不那么意外，任浪涛当初也一样成功骗到了她，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么多，她也无法从一开始就发现他是个没有底线的人。“没事，既然都已经是以前的事了，就向前看吧。如果没有那次转折，我不会认识你们，也不会有现在的星空。”
“我希望以后能好好经营星空，让我陪着你们坚守下去。”吴智抬起头，他的人生因了这些经历而重新调整方向，坚定了自己到底要什么样的人和生活。“郁郁，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朱郁郁咬着嘴唇不说话，良久，她打开包，从里面拿出吴智塞给她的小盒子要递给吴智。吴智的眼神瞬间受伤起来，他身子向后缩一步，条件反射不肯去接。
“你还不接？不打开给我戴上吗？”朱郁郁嗔怪起来。
吴智闻声，也顾不得石玉在场，上前一步一把将朱郁郁抱住，她的头顶在他的下巴上，头发深处似还有一点点雨雾洇上去的湿，他嗅着发香，陶醉得带一丝凄惶。“你原谅我了是么？”
“玉姐都原谅你了，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朱郁郁轻轻呢喃。
石玉拖着箱子静静离开，将身后的世界留给他们。
第二日，他们一行三人来到景德镇的御窑厂，御窑厂建于明初，灭于辛亥革命，是有几百年历史的遗址。周围有大量民居在修复改造，他们徜徉在这片古建筑里，如同可以看见当年景德镇的辉煌景象，时光穿越着带来曾经周围密布的窑工民宅和私家民窑。
从明代御器场的围墙与作坊轮廓上，依稀可见老御窑厂当年的状态，缮瓷坊是御窑的古陶瓷修复工艺，窑业遗址则是马蹄窑的窑床，还保留着辘轳车坑。这里的历史痕迹是用来寻觅的，旧貌新颜盛景依稀可见。
他们静静打量这里的一切，吴智一路不说话，全程紧紧拉着朱郁郁的手，带着失而复得的珍惜。
“这些前人留下来的东西幸亏还来得及保护，才得以让我们见到和猜测历史。现在的资源越来越少，如果想给后人多一些空间，留给我们去调整的时间已经不多。”石玉带着感慨在遗址里穿行，回头对朱郁郁说道，“我们再去找个气窑看看，然后今晚回沧北。”
朱郁郁点头，即刻定好晚上的回程车票，这一程出行三人都有了方向，心中充满了期待。
没多久，她们实地见到了一座气窑，比她们想象中的要简陋得多。不大的炉体外壳，里面是高温耐火层，外壳内壁上有炉蓖，顶部上放置了支架及筛孔，炉蓖与支架、外壳底部的内层围成燃烧室，喷煤嘴从炉体侧壁上将燃气引入燃烧室，用火枪调节点火温度，与柴窑的操作完全不同，看上去已是拉快了程序的工业化。
石玉心中有了数，当晚便登上火车打道回府。
火车第二天抵达沧北，石玉家都没回就拖着箱子赶到工厂，她要将这趟行程的所见与所思即刻全部告诉林厂长，并马上购置气窑，投身固废产品的新实验。
林厂长正在安排工人将月光灯装箱，小灯们已经整整齐齐地被码好了，像一群排排坐着的听话的孩子。这些月光灯从研发到量产，给大家带来过喜悦，也带来过成就，但现在说不做就要马上不做了，林厂长内心多少有些不舍。
大车摇摇晃晃缓慢驶出工厂门的时候，石玉刚好从出租车里下来，林厂长迎接过去，向石玉示意那辆还没开出大门的货车，“石总，你快看看，这可是咱们最后一批出口的月光灯。”石玉驻足望向大车，车子慢慢开出大门，向右一拐，很快加速不见了。
她回转对林厂长笑着说，“没有关系，新新复新新，只要我们有不断出新的能力，新的未来很快再来。”
她将景德镇所看到的陶瓷坯体窑烧过程与林厂长做探讨，林厂长颔首表示理解。石玉认为在烧制这个逐步加热的过程中，可以分解氧化有机物与氮素，让主体发生晶化改变，随后超高温的持续会让物质液相，溶解掉所有固体物质，最后在冷却的过程中液相变冷而凝固，因而产生新的物质形态，不论是石粉还是陶土坯，只要可以调整好温度，找到它们最完美的那个平衡点，极有可能会出现一个具有大理石的坚硬与瓷器的防水特性的材质，一旦瓶颈突破，固废研发技术离成功的距离就又会是一大步。
跟在石玉身后走进工厂的吴智与朱郁郁，在一旁听石玉向林厂长条理清晰地讲完整个逻辑，忍不住微笑着对视一眼，这一趟景德镇之行收获颇多，石玉寻到了方法，朱郁郁体悟了包容，吴智拥有了勇气，三人都有所振奋，像合作着完成了一份考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