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转眼就过了四年。
易竹二十三岁了。
柏林近期温度骤降，她拖着行李箱走进机场时，接到秦阳的电话。
“我听公司说，你请假了？”
她嗓子里低低“嗯”一声，纠正他：“年假。”
那边秦阳气的牙痒痒，她回国的事，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但秦阳拿她没办法。
她小时候就不受人约束，长大了更是有自己的主意，他想管也管不住。
“回去找他？”
易竹抬头看着柏林的天空，她在这里生活了四年，就为了等到今天。
她沉默以对。
那头秦阳兀自说起来：“也别太上杆子了，这年头上杆子的人都不招待见，万一被吃干抹净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公司派给他们的助理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本以为来到德国以后，口音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改变。
那助理是个快三十岁的女人，风格偏中性，留着干净利索的齐耳短发，话多人也好相处。
易竹整天跟她在一起，都有种自己身处于北方的错觉，拐带的秦阳也学着说了一口流利的北方话。
快登机了，她不等秦阳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没过几分钟，他发来短信：
[到地方告诉我一声。]
......
3月11号，旱川。
下午三点整，易竹拖着硕大的行李箱，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属实觉得有点冷。
这里气温比柏林低7个度，处处都透着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她忍着心中的焦躁，给顾严契打了个电话。
还没接通，她先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易竹没想到，她回国后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顾斩。
他头发剪成板寸，根根竖立，穿着笔挺的西装，整体被一根烟破坏美感，没什么形象的倚在墙上。
她惊讶的是，他竟然手臂打着石膏。
易竹犹豫几秒，抬脚走到他面前。
“好久不见。”
顾斩微微皱着眉，抬起头：“你怎么回来了？”
那口气，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他瞳孔映着眼前的女人，眉眼柔和，皮肤白皙，眼睛炯炯有神，涂着橘色口红，头发长及腰。
她样貌跟四年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经过时间的磨砺，变得更精雕玉琢，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鲜活立体。
顾斩觉得没劲透了，故意拿话呛她：“一把年纪了，还装什么嫩？”
易竹横他一眼。
顾斩啧啧称奇，还真是胆肥了。
他懒得跟她计较，因为易竹的电话已经接通了。
对她这次回旱川的目的，顾斩心照不宣，没什么可问的。
顾严契让易竹在机场等他，易竹笑着拒绝，称自己还有别的事。
她跟顾斩告别，从机场出来，打车去提前预定好的日租房。
手机通讯录里算助理和秦阳，只有六个人。
她在柏林没交过朋友，赛道上都是对手，有德国佬对中国女赛车手感到好奇，想要一探究竟，都碰了个冷钉子。
时间太久了，她不确定沈瑜有没有换过电话号码。
正想着，电话又响了。
是秦阳。
她把他的话忘在脑后，听这振铃声，她都能想象到他在柏林气得跳脚，又忍着不摔手机的冲动。
这些年，秦阳越来越暴躁了。
他不是单纯的发泄，只是心里对易竹的愧疚，让他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把她当作自己的学生来看待。
四年时间，他其实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易竹摁接听，手机拿远点。
里面中气十足的吼声，通过话筒清晰传到她耳朵里，略显急躁：“不是告诉过你，到地方告诉我一声吗？”
她抿抿唇，说：“小点声。”
电话里静了。
易竹盯着屏幕上的计时秒表，补了一句：“我听得见。”
秦阳快气疯了。
他揉着眉心，不想让情绪影响到他的理智，低声嘱咐：“注意安全，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好，我知道了。”
易竹抬脚踏进日租房，环境还不错，城市面貌随着科技逐渐提升，变得她都快认不出来了。
把行李箱整个塞进柜里，易竹去洗手间用冷水泼了把脸，顿觉精神不少。
她飞机上没吃饭，这会儿正饿着，时间还早，干脆打算出去吃点东西。
这些年独来独往习惯了，她一个人吃饭，真不觉得有什么。
楼下就是商铺，清一色的烧烤火锅，易竹想了想，选最边上那家环境清幽的过桥米线。
她是狗鼻子，就这个闻着最香。
老板娘给她擦了擦桌子，问：“吃点啥？”
“米线，微辣鸡丸。”
她声音不像成熟女性那样韵味十足，说起话来轻声细语，语调压的很低，嗓音很特别。
老板娘忍不住抬起头打量她，愣了愣，“妈呦”叫一声。
“你是......你是那个跑赛车的吧？”
易竹点头。
老板娘乐坏了，她没想到自己这小店，还能光顾跑赛车的明星。
“那行业挺危险的吧？诶呦，我在电视上看你那车跑起来，都跟着提心吊胆的，太危险了。”
易竹不健谈，好在老板娘话多，也没冷场。
她低着头，专心致志吃米线，一边的长发顺着耳窝垂下来，被她又捋到耳后，嘴唇烫的发红，油汪汪的亮着光。
突然眼前一束光，老板娘和易竹都愣了。
前者是想偷偷拍个照，发个朋友圈炫耀炫耀，怕易竹不同意，还聪明的关掉了快门音。
只是忘记了还有闪光灯。
易竹眼角闪过一丝笑意，觉得这家店的老板娘有点可爱。
她眼睛弯弯，“可以拍。”
老板娘更不好意思了，连忙把手机放到一边，笑着说：“让你看笑话了，别介意。”
易竹当然不介意，她在国外待这么久，还是觉得家乡的人更亲切。
吃过饭，她起身离开。
老板娘硬是不肯收钱，说她一张照片不知道多值钱，惹得易竹啼笑皆非，余光看到贴墙壁上的二维码，直接扫过去十块钱。
她上学时候吃饭还得揣着现金，现在倒是省事多了。
晚霞爬满天际，大朵大朵的红，像一丈开外的红蜀葵。
昨日花一开，今日开一花。
今日花正好，昨日花已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