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竹,你跟着你爸他什么都给不了你。一个连自己女儿都怀疑不是亲生的男人,他有什么资格要求抚养你的权利。”
电话里,女人激烈的声音传递过来,风一吹,冷的彻骨。
寒冬腊月,易竹站在校门口。
她穿着宽大的深蓝色校服,神情落寞。
“那你呢?妈,你有我还不够吗?为什么一门心思的想要给顾斩当后妈?”
“易竹,你还小……”
她站在瑟瑟风中,挂了电话。
校匾上写着“第六高中”四个大字,黑色的宋体,规整又庄严。
易竹去保安亭打个招呼,值班的保安是个大爷,正开着小太阳嗑瓜子,桌上透明玻璃杯里装满了茶水,热气腾腾的冒着烟。
“叫什么名?”
“易竹。”
大爷眯了眯眼,问:“以前没见过你啊,新来的?”
“嗯。”易竹点头,“转校生。”
电动门咔嚓咔嚓开出一条小路,易竹站在保安亭的窗户外面,对大爷点头道谢。
南北教学楼相对着,靠东边的足球场地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余下两个球门网孤零零的屹立着,杵在雪地里的铁杆泛着白。
耳后传来凌厉风声,易竹肩膀一震,脚边掉落一枚深橘色篮球。
易竹吸了口气,回头去看。
少年迎着光,踏着雪,满脸阴沉。
“没长眼啊?躲都不会躲?”
易竹手攥成拳,扭头欲走。
顾斩冷笑一声,三两步挡在她前面。
“你有事么?”
“是不是跟你妈一样下賎?旱川这么多高中,你就偏要来六中?”
易竹半低着头,眸中情绪都藏在眼睑下,声音不辨喜怒。
“她是她,我是我。”
顾斩哼笑一声,伸手扯住她一簇头发,狠劲儿往起拽。
易竹头皮被扯得生疼,被迫抬起头与他对视。
顾斩眸中满是不加以掩饰的厌恶,他手指缠住那一簇头发,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易竹,咱们从来井水不犯河水。既然是你自己主动找上门来,就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他嫌恶的松了手,满不在乎的笑。
“咱们,走着瞧。”
易竹目光盯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远,眉头紧皱。
半晌,一声轻叹化在冷风中。
北侧教学楼有两扇门,一扇紧闭,一扇半开。
易竹把乱糟糟的头发抚平,朝着半开的那扇门走进去。
办公室在六楼,易竹一口气爬四层,站在楼梯口微微喘着气。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与她擦肩而过。
易竹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少年的侧脸,匆匆一瞥,一面惊鸿。
空气似乎还残留着那少年衣服上的洗衣液气味,易竹习惯性吸了吸鼻子,想要通过气味辨别洗衣液的牌子。
她停顿三秒,身影一僵。
少年去而复返,靠在三层楼与四层楼之间的缓台上,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审视的目光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最终定格。
易竹与他对视,没来由的心慌。
率先错开视线,转身欲走。
“你刚才闻什么?”
“洗衣液。”
空气静寂的出奇,易竹浑身僵硬,被身后那道视线盯的不自在。
半晌,她听见脚步声。
是那少年踩着台阶,一步步离开了。
易竹不由自主松了口气,抬手看了眼手表。
10:05
她跟班主任约定的时间,是9:30,毫无疑问,她迟到了。
易竹忐忑站在办公室门口,敲两下门。
“进来。”
除了她第一天报道就迟到以外,班主任对易竹的印象还不错。
易竹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刚好11点整。
32本教科书把背包塞得满满的,易竹低着头,快速往校外走。
“易竹。”
门外有人喊她,易竹脚步一顿。
易振自然而然把她肩膀上的背包扯下来,挂在手臂上。
“怎么样?新环境还适应吗?”
他跟易竹并排走,像是没有发现她要去的方向,根本不是回家的路。
易竹沉默着,一言不发。
易振叹了口气,缓缓说:“易竹,你别怪爸爸。”
肯自称是“爸爸”,想必亲子鉴定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易竹内心毫无波澜,她对自己究竟是不是易振的女儿,已经没了当初那么偏执。
“你妈她……”
易竹猛地抬头,声音强硬:“她怎样都跟我没有关系,你也一样。”
易振来的路上这些话打过无数次草稿,他想过自己会在易竹这碰钉子,却没有想到她一句话,就堵住了他所有后路。
易竹从他手里抢过背包,抬手叫了辆计程车。
“易竹……”
“什么都别说了。”易竹把背包扔到后座,“再有半个月我年满18周岁,你们谁都别想在利用我。”
易振眼睛瞪圆,慌忙解释:“爸爸没有……”
他没说完的话,被易竹如数挡在车门外。
灰色计程车扬长而去,易竹目无焦距,盯着窗外的雪地出神。
“小姑娘,去哪儿啊?”
“华庭小区B座。”
旱川仅次龙苑小区的住宅楼,是顾明渊特地为易竹准备好的房子。他知道李璨和易振刚离婚,易竹一时间接受不了他这个后爸,所以才单独替她选好的房子。
易竹推开门,扑鼻而来一股茉莉的香味。
她皱眉,寒着脸去卧室踹门。
“出来!”
李璨只裹着一条浴巾,靠在门框上看着易竹。
“回来了。”
“你怎么进来的?”
李璨下巴一抬,易竹回头,看见门口鞋柜上放着的钥匙。
易竹心里更怒,语气极差:“你不给顾斩好好当后妈,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李璨观察着易竹的面部表情,没有生气。
她甚至眼角挂上一层愉悦的笑意,抬起手臂摸了摸易竹的头发,声音柔和:“易竹,你别害怕,不管以后你的生活得到怎样的改变,我都是你的妈妈。”
“我一个人的?”
李璨笑容顿住,听见易竹嘲弄似的讥笑一声。
“固然易振怀疑过你,他都没有背叛过你。可你呢?”
易竹往前一步,与李璨之间只剩下不到半米的距离。
她手指点在李璨的肩膀上,用了几分力度。
“我被易振强硬带到医院去做亲子鉴定的时候,你正陪着顾明渊的儿子打预防针。身体没有出轨又怎么样?你的心比你的身体更脏,更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