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楼拐角第一间教室，高二（7）班近在咫尺。
易竹乖巧跟在班主任身后，原本吵吵闹闹的环境，在她踏进教室的一瞬间，渐渐安静下来。
几十双眼睛，纷纷注视着她。
易竹半低着头，站在靠近窗户的位置。
朵朵银白像飞絮的芦花，漫天飞舞，满眼都是清澈的晶莹璀璨。
班主任喝口水清了清嗓，对易竹说：“先自我介绍一下。”
“易竹。”
短暂的两个字，没了后音。
安静几秒。
班主任寻找合适易竹的位置，指着倒数第二排的空位：“行了，你就先坐那。”
易竹缓慢抬头，瞳孔一缩。
她看见一双震慑人心的眼眸，眼角微微上挑，鼻梁高挺，一双长腿交叠搭在课桌上，像一只高贵的豹子。
骄傲又狂妄。
宋梓东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班主任也不知道看没看见，可能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即便是看见了，也不会说什么。
每个班级都分两类人，一类是积极进取的，一类是彻底被放弃的。
宋梓东从头到脚打量着易竹，咧着嘴笑。
“阿年，我觉得我恋爱了。”
陈则年哼笑一声，不予理睬。
宋梓东恋爱的次数就像女人的大姨妈，虽然偶尔不怎么准时，但必然每个月都会来。
说话的时候，易竹已经从背包里翻出课本。
宋梓东嬉皮笑脸的伸手戳了戳易竹后背，压低声音：“新同学，认识一下呗？”
易竹叹了口气，说：“这是上课时间。”
她没回头，也没看见身后陈则年眸子里染上一层笑。
7班是什么地方？
鱼目混杂，靠着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名声发扬光大。是所有老师眼中的毒瘤，少年心中的英雄梦。
这一节课，枯燥又漫长。
后座那双眼睛盯着班主任走远了，长长呼出一口气。
“真他妈的，空气都新鲜不少。”
宋梓东感叹完，转头问：“阿年，抽根烟？”
陈则年掀起眼皮，低低“嗯”一声。
他声音与昨天没有太大区别，易竹过耳不忘，记忆犹新。
打火机“啪”地一声，陈则年微微侧着头，凑近火苗猛地一吸，吞云吐雾。
宋梓东咬着烟，戳了戳易竹肩膀。
易竹闻到浓烈的烟味，有点呛鼻。
她咳嗽两声，回头。
“有事么？”
烟味顺着鼻孔争先恐后钻进她的呼吸道，夺走她肺腔里的新鲜空气，易竹被辣的眼睛通红，剧烈咳嗽。
宋梓东有点尴尬的夹着烟，讪讪收回手。
“陈哥！不好了！”
外面刮来一股风，有人火急火燎冲到陈则年面前，喘着气说：“陈哥，教导主任来查岗了。”
宋梓东手一抖，烟从指缝间掉到地上。
陈则年瞥他一眼，似笑非笑：“你慌什么？”
宋梓东哭丧着脸，手忙脚乱的把烟和打火机都塞进背包里，想了想又觉得不安全，统统拿出来往裤裆里塞。
陈则年一口烟差点没呛嗓子里，怒骂：“我襙你祖宗！”
他平日里抽的烟，都是宋梓东从裤裆里掏出来的？
越想越恶心，陈则年铁青着脸。
宋梓东就差跪地求饶了，抓住陈则年胳膊，扯着嗓子叫唤：“陈哥啊，你是我亲哥，咱先别生气成不成？”
“就这点出息？”
“我靠，老爷子可是发话了，他要是在被班主任叫来一次，我这学期的生活费可就都没有了。”
宋梓东双手合十，语气哀求：“陈哥，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露宿街头吧？”
宿舍是摆设？
他家是摆设？
陈则年一想到他裤裆里的烟就窝火，语气生硬：“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宋梓东捂着裤裆，憋得满脸通红。
他眼珠子一个劲儿往门口瞄，急的抓耳挠腮，目光无意识掠过一只白白嫩嫩的小耳朵。
宋梓东眼睛锃亮，心生一计。
“新同学。”
易竹好不容易适应了空气里的环境，冷不丁听见后排宋梓东叫她，联想到刚刚两个人的对话，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没吭声，装没听见。
宋梓东哪里不知道她这是拒绝帮忙呢，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整个7班就只有她长得最安全，最不容易被人搜身。
“同学，帮帮忙嘛。”
声调拉长，听起来就不正经。
易竹腮帮子鼓了鼓，扭头：“我没地方藏。”
宋梓东很想亲身传授她藏烟的技巧，是他们男生这辈子都没办法体会的经历。可能是想法太下流了，宋梓东做贼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你也不忍心看我露宿街头吧？”
易竹哑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比起厚脸皮，她实在不能与之攀比。
易竹最终还是妥协了，她把烟和打火机一并拿过来，藏在背包的暗格里。
陈则年眯着眼，推窗把烟头扔出去。
冷不丁灌进来一股冷风，吹得易竹别在耳后的头发掉下来一缕，挡住侧脸长长的睫毛。
她冻得一个激灵，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查岗，把背包放到桌子上。”
易竹紧张的手心冒了层汗，有点后悔贸然答应帮助宋梓东的事。
教导主任是个光头，专挑看起来就不务正业的学生检查。
倒数第二排坐着的女生是个生面孔，教导主任多看两眼，对易竹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能在7班看到这样的孩子，也挺不容易的。
易竹被教导主任看得心里发毛，眼见教导主任朝着她这边的方向走过来，吓得几乎腿软。
她不怕被老师训斥，也不怕被记过，她担心学校会要求找家长谈。
良久的沉默，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宋梓东！背包拿出来！”
这一声吼中气十足，易竹缩了缩脖子。
陈则年看着前桌畏首畏尾，没出息的程度与宋梓东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缓慢又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
教导主任无功而返，这一趟有惊无险，宋梓东提着的心踏踏实实落回肚子里，松了口气。
“同学，放学别走。”
易竹把藏在背包暗格里的烟和打火机还给他，问：“干什么？”
宋梓东笑了笑，说：“请你喝奶茶呗。”
“谢谢。”
宋梓东点头，听她又说：“但我不喜欢喝奶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