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竹时隔多年,是初次与陈则年的父亲见上一面。
事情赶的挺巧,陈则年刚好不在,易竹听见门铃响了几声,趴在猫眼上往外面看,模糊中看到一个老人的身影。
的的确确是个老人,不是伪造的那种,花白的头发,还有躬起来的脊背,和那张苍老的脸庞,带着细密的皱纹。
易竹打开门,外面站着的老人一怔,随后问:“你好,这是陈则年的家吗?”
易竹点头,说:“是,您是?”
老人听言,认真看了她几眼,这才介绍自己的身份:“我是阿年的父亲,他不在家吗?我给他打过电话,但是没有人接。”
易竹曾经听陈则年说过,他父亲很早就退休了,拿着退休金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只不过或许是因为上一段感情太失败,导致现在他还是固执的只愿意一个人生活。
想到这,易竹莫名觉得有点心酸。
她侧过身,示意老人进来。
老人犹豫了一会儿,大概是考虑如果易竹自己在家的话,他进去可能不太合适。
易竹很快打断他的胡乱猜想,抓着老人的手臂,给带了进来。
“您先坐,我给您倒杯水。”
老人轻车熟路的坐到沙发上,还顺手从茶几底下拿了几张纸巾,擦擦嘴。
易竹给老人倒了杯水,弯腰把杯子放在她面前。
“阿年可能要下午才能回来,您在这里等他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
易竹这通电话虽然打通了,但接电话的人却不是陈则年,而是一个女人。
她皱眉听那边吵吵闹闹的环境,然后电话那头的女人冷着声问:“你找谁?”
“陈则年。”
“他忙,没空接。”
顿了顿,又补充:“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说。”
易竹感到莫名其妙,她是陈则年什么人,随便接他的电话,还理所当然的摆出一副跟陈则年很熟的样子?
那边大概是不耐烦易竹的沉默,又冷声重复了一遍。
易竹清了清嗓子,语气很淡:“我需要亲自跟他谈。”
或许是她的态度让女人意识到她跟陈则年的关系不一般,所以女人还是顾虑了一瞬,问:“你是谁?”
话音刚落,手机里传来一阵哔咔哔咔的噪音,和男人低沉的嗓音:“谁允许你接我电话?”
“我只是想要帮你。”
“没必要,”他说,“请你给我最基本的尊重,季队。”
那女人或许走开了,易竹听见陈则年把手机重新拿回来,然后语气很低的问:“怎么了?”
易竹说:“叔叔来了。”
陈则年揉了揉眉心,想起他看到的那通未接来电,因为太忙了还没来得及回过去,原来老爷子直接跑家里去了。
他看了眼嘈杂的现场,对易竹简单交代:“我这里大概还要两个多小时,你先照顾我爸,等我回来。”
“知道。”
她答应的简单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陈则年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她说这话时候的语气,莫名觉得有点手痒,想要把人抱起来,搁在腿上,伸手揉乱她的头发,看着她像炸了毛的小猫一样,眼睛里藏着浩瀚星河和所有的情绪。
“乖。”
他最后落下一字,然后挂断电话。
易竹呼出一口气,想到就这样把老人家放在客厅里不太礼貌,她又重新回去,坐到老人家身边。
“您好,我是阿年的女朋友,您叫我竹子就行。”
老人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说:“我记得你。”
易竹心里咯噔一下,就听老人家很体贴的说:“你别紧张,孩子,叔叔不是不讲理的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易竹觉得自己更心酸了。
陈则年的父亲老来得子,但实际上他也不过五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个临近七十岁的老人。
哪怕易竹知道他的年龄,也没办法当作是个中年人,更何况这个人又是陈则年的父亲。
不管当年发生过什么事,易竹不愿意去计较,但她此时面对这位老人,却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张了张嘴,又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老人拍拍易竹的手,亲切的说:“你不要多想,我不会把我们那代人的事,迁怒到你们下一代人的身上。”
易竹点头,说:“谢谢您。”
老人很喜欢易竹,拉着她说了很多话。
“阿年从小就喜欢你,他在陈家的房间,贴满了你十几岁参加比赛的海报,和你的比赛光盘。”
易竹扬了扬眉,她还真不知道原来那个时候,陈则年就对自己图谋不轨。
分明他刚见到她的时候,还拽的二五八万,那时候她根本没有想过,无形中她还救过他一命。
命运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总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发生让你意想不到的事。
更值得感到幸运的,是多年以后,他们还陪在彼此的身边。
易竹陪着老人家说了很多话,他大概是太孤独了,所以对上一个有耐心的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
这是个很慈祥的老人,聪明的对过去发生的事闭口不谈,只讲一些陈则年小时候的糗事,和自己年轻时候的经历。
他们那代人喜欢把自己的经历,当成是年轻人的教科书,易竹虽然知道有些东西跟现实生活发生冲突,也耐心听完,然后乖乖点头称是。
这是个没有恶意的老人,给她最具有价值的忠告。
陈则年是在老人睡着的时候回来的,他一眼看到客厅沙发上,睡着个老人,盖着他们卧室里的被子,睡得很沉。
他寻找易竹的身影,结果在卧室找到她,易竹枕着枕头,睡得不太踏实,眉头都皱在一起。
陈则年把易竹抱起来,放到自己怀里,小姑娘靠着他胸膛,逐渐醒过来,然后缓慢的抬起头。
“阿年。”
她声音带着刚睡醒时,朦朦胧胧的哑感,目光清澈,迷茫的看着他。
陈则年喉咙一滚,低头吻了吻她红润的嘴唇,柔声说:“累不累?”
易竹这才想到客厅还睡着陈则年的父亲,她立马清醒,推开陈则年就要到客厅去看看。
陈则年及时把她拉回来,安抚道:“别紧张,人还没醒,辛苦你了,宝宝。”
易竹摇头,问:“你那边都解决了?”
“不是什么大事。”
“嗯,”她说,“那你去做饭吧,叔叔一定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