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都快恍惚了。
易竹低着头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天还下着雪。
地上的积雪被踩出密密麻麻不规整的脚印,像是白纸上洗也洗不掉的污点,终是没有落下一瞬时那样纯粹。
“易竹?”
她抬头,微怔。
单宁信站在前方不足三米的位置,双手环胸,一身校服精致修改过版型和尺寸,堪堪贴身。
“你有事么?”
“想跟你说几句话。”
易竹点头,站原地没动。
单宁信上下打量她一眼,嗤笑:“我说你也是够倒霉的,刚来没几天就被顾斩给盯上了?”
易竹没反应。
她面无表情的站着,像是所有事都跟她无关。你说与不说,她在听,也不会放在心上。
人的承受力真正没有尽头。
“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帮我一个忙。咱们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怎么样?”
易竹摇头,说:“我没什么想知道的。”
“通风报信的人是韩越绮,你同桌。”
她的话被彻底忽视了。
易竹于是沉默着,知道她说与不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单宁信似乎很满意易竹的态度,她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站在落败的易竹面前,油然而生一股虚荣感。
这个年纪的女生,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从旁人身上得到满足。
“听说你跟阿年是前后桌,那你帮我监督他也方便些。我不放心你们班上那些女生,你帮我盯着点,如果有人去打扰阿年,你就告诉我。”
易竹迟钝又缓慢地点头。
单宁信从校服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显然是有备而来。她把纸条递给易竹,上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以后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
冬风呼啸而来,易竹头发被吹得一团乱。
她嗓子有点哑,“什么麻烦都可以?”
单宁信爽快点头,语气笃定:“只要你帮我看住阿年,我保证顾斩以后不会在来找你。”
“那……算了。”
易竹把纸条还回去,与笑意卡在脸上的单宁信擦肩而过。
“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人帮你,你会被顾斩折磨死?”
易竹没应声,笑容寡淡。
如果真是这样……
她,求之不得。
去医务室拿了张假条,校医是个女大夫,穿着白大褂,示意易竹坐下,用毛巾包裹着冰块,敷在她脸上。
易竹伸手捂住,说:“谢谢。”
“回去多用冰块敷上几次,等消肿就好了。”
话音刚落,医务室的门被大力冲撞开。
“梁医生,快,阿年又伤着了!”
外面宋梓东肩膀架着陈则年一只胳膊,跌跌撞撞的往里挤。结果两人体型太宽,差点卡门上。
易竹未等抬头,先入耳一道熟悉的男声。
“真他妈蠢。”
宋梓东好不容易把人弄进来,扶着他进休息室,一抬头,看见脸肿成包子的易竹。
“我襙,你这是让人给揍了?”
梁医生偏头看了眼身旁的小不点儿,问:“你们认识?”
宋梓东点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梁医生,你快给阿年看看,他这次伤得可不轻。”
陈则年自始至终没说过话,他校服染了血,刺眼的红。目光深邃,身上那股戾气还没完全散去,狭长的眸子透着一股狠劲儿,冷气逼人。
梁医生脱了陈则年的校服外套,里面浅灰色圆领毛衣后腰的位置被利器划开一道口子,正往外渗着血。
“你这得缝针,我这儿没有麻醉药。先忍忍,我帮你止血,然后送你去……”
“不用。”
陈则年侧头点燃一支烟,“你来,我忍得住。”
易竹眼睁睁看着他脱掉毛衣,膀臂和手臂肌肉绷紧,又放松。
他骨骼还没完全长开,体型偏瘦,该有肉的地方绝对不少。没有健身房里刻意锻炼出来的腹肌,小腹平坦,线条流畅。
“看够了么?”
易竹猛然回神,迅速低头。
宋梓东看着她高高肿起的半张脸,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顾斩是变态吧?”
这么文静的妹子,他都下得去手?
梁医生入手第一针的时候,陈则年倒吸了口气。
易竹眼中像是上演着腥风血雨,她置身事外,又身临其境。
宋梓东想方设法转移陈则年的注意力。
“阿年,放学后你送易竹一段路?”
陈则年疼的额头直冒冷汗,从牙齿里挤出一句话:“老子又不是慈善家。”
宋梓东愣了愣,那他刚才还调戏人家?
易竹很平静,她跟这两个人非亲非故,宋梓东愿意帮她,她很感激。但感激跟交情是两码事,她跟陈则年说破天也只限制于见过而已,他拒绝帮她也在情理之中。
她所有的任性,张狂和自以为是,都扼杀在那个混乱不堪的法庭上。
世人皆苦,难自渡。
易竹随手拿起桌上的圆珠笔,在假条上一笔一划写上自己的名字。
“梁医生,我先走了。”
宋梓东哎哎哎叫了三声,说:“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吧?”
“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我跟阿年刚好也顺路。”
易竹看向陈则年,觉得他或许需要帮忙。
“好,谢谢。”
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宋梓东咧着嘴乐,自己也不知道笑什么。
梁医生往陈则年腰上缠绷带,一圈跟着一圈,绕的易竹眼晕。
怕伤口崩开,宋梓东直接把毛衣搭肩上,给陈则年套个外套,比刚来时还要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站起来。
易竹三两步靠近,准备上手帮忙。
陈则年低头看着小胳膊小腿的易竹,下巴一点:“站远点,别碍事。”
易竹呼出口气,侧过身。
宋梓东古怪的看着他,小声说:“你别老针对人竹子。”
陈则年暗骂一声,“襙!”
等易竹看见学校对面停着的那辆捷豹,终于知道宋梓东说“刚好也顺路”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车速不快,很稳。
就是一百多万的捷豹被开的有点憋屈。
易竹后知后觉想起来……
“你没有驾驶证。”
视线一转,又说:“安全带也没系。”
宋梓东笑得鼻子眼睛就差挤到一块儿去了,后座陈则年也勾了勾唇。
这小不点儿,偶尔犯呆。
跟他见过的那些女生,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