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如何?”皇帝满目阴鸷。
“回禀万岁爷……老奴年迈,还望万岁爷恕罪。”云嬷嬷意外嗫喏。
“实话实说,朕恕你无罪。”
“皇后娘娘她……”云嬷嬷自知责任重大,不由打起了哆嗦,偷偷地抬眼瞧了皇帝一眼。
“但说无妨。”皇帝明明心头狂跳,却装作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皇后她,依旧完璧。”云嬷嬷说完,趴在地上,不停磕头。
“可查仔细了?”
“老奴在宫里做了二十多年的掌事嬷嬷,经手的妃嫔、宫女们,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深知此事关乎姑娘们的名节,定然是万分小心不敢出一丝一毫差错的。”
“你刚还说自己老眼昏花,现在怎么又言之凿凿?”
怜妃一脸不服气,抬手指着云嬷嬷向皇帝告状,“她是太皇太后跟前的老人儿,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本也姓段,她说得话必有偏颇。臣妾以为,另换一个嬷嬷再次查验,方能作数。”
无端被人怀疑,云嬷嬷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老奴是太皇太后的奴婢不假,可她老人家素来教导我们向理不向人,老奴深知此事重大,纵使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胡言乱语的。”
云嬷嬷言之确凿,皇帝心头一时喜又一时忧。
喜的是,她段秦月兵窝子里摸爬滚打好几年,现如今依旧完璧之身。这让皇帝心里作为男人的那份尊严,得以满足。
可刚才她的话言犹在耳,她说要休书一封,从此和皇家没有任何关联,她要回到段家去,恢复自由身。
从古至今,普天之下就没有一任皇后曾被休过。
皇帝的女人,能当便当,当不了就得死,他们是断不会容自己的女人活着走出这座皇城的。
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是她们这些衣着光鲜,锦衣玉食的女人们最后的归宿。
可段秦月那样的倔脾气,刚才那般决绝,是断不会原谅他了。
他想随便找个理由治了她的罪,可转念一想,正如她刚才威胁自己的那样,如果没了段家军,北闵朝半壁江山便会零落。
不说别的,单二十万段家雄狮驻守的北关,就已经让他不得不忌惮了。
皇帝虽不是明君,这等显而易见,几岁孩童都能看出来的浅显道理,他还是懂的。
皇帝一时眉头不展,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怜妃和陆老太婆还想说什么,被他喝止,遣了下去。
皇帝决定从沈铎严身上下手,“皇兄”,他苦着脸哀求,“你看此事如何是好?”
有事儿我是你皇兄;没事儿,我是觊觎你皇位的“窃贼”?
沈铎严冷笑,摇了摇头,随口敷衍道:“先前说好的,自然就得按说好的来。”
“不能!”皇帝一脸惊诧,“皇家怎么能休妻呢?从古至今也没这样的先例。”
“天下万事,总得有第一人不是?没有先例,你开创了先河,自然就有了。”
沈铎严的调侃,并没有惹怒皇帝,他接着诉苦道:“朕本来也没休了她的打算,刚才不过是话赶话说到那了,那样的话,也是被逼无奈才说出口的。”
“被逼无奈?”沈铎严反问,“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还要埋怨秦月喽?”
皇帝自然不敢承认,忙又打感情牌,“朕对秦月,还是极仰赖看重的。当年段太尉尚在世的时候,就曾教导朕……”
皇帝善于攻心,这时候提出了段太尉。
段太尉和太皇太后,这两位老人是沈铎严和段秦月心头难以逾越的坎,是他们这辈子极为敬重的人,是教育他们要忠君爱国,把皇帝当做天一样的人。
提起他们,也算是侧面敲打沈铎严和秦月,要忠诚,不管皇帝如何荒唐,身为臣子、妻子,都得以他为天。
沈铎严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转头再看方义云,见他紧握着拳头,紧抿的下唇,像一座马上就要爆发的火山一样。
沈铎严瞪他一眼,让他冷静。转头看向皇帝,弯了弯唇角,扯出一个牵强的微笑,问道:“这事儿我们从长计议。之前答应方将军剿匪的封赏,还望皇上早日颁旨。”
明明说的是段秦月,沈铎严却提方义云。皇帝皱眉发怒道:“他的事儿,回头再说。”
“我以为,封赏自是要迅速才好,将士们用性命和鲜血换回来的安稳,自是比皇家内宅的事儿,更为重要。
见沈铎严态度坚决,皇帝不得不依从,不情不愿命人拟了圣旨,盖了红印。
方义云磕头谢恩,手里捏着明黄的卷轴,心头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他正纠结,只听沈铎严弯腰作揖冲他道喜,“恭喜方大将军,贺喜方大将军。此番喜事,自是应该和众亲朋聚上一番才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共赴盛宴,自是天下第一等的美事。”
方义云不解其意,低声喃喃,“王爷客气,亲朋相聚的事儿自是要的,只是眼下事物繁忙,怕是顾不上。”
沈铎严眨眨眼,“亲朋自是要聚,军中同僚也万莫遗忘掉,他们可翘首期盼你多日了。”
方义云突然明白了他的暗示,可心头却又觉得难舍。自己冒着生命危险荷甲入宫,本就是为了救他们出水火,没想到沈铎严却往外赶人。
这可如何是好?
沈铎严那边又催,方义云不得已告退而出。
沈铎严的意思,必是内外联合,一举拿下。可这一走,秦月又该如何,那个娇柔的她,着实让方义云心里七上八下,揪着一颗心,难受得紧。
方义云不能想那个人,一想就觉得自己心尖疼。
疼过之后又告诫自己,关心则乱,在战场一触即发时,真乃大忌。
想到这,方义云不敢再耽误,脚下生风出了东华门。
北风又起,不知今晚会不会有暴风雪,方义云不由掩了掩领口。一路急走出了东华门,便见得易、赵山等人,正站在门外车马旁边,正等得着急。
方义云一过来,几人纷纷上车。
方义云不敢多耽误,命赵山驾车赶快回府。
这一步的筹谋可是万分紧要,容不得半点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