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一听摇头,“刚才在院里,王爷他兜头泼了我们主子一盆冰水,算是勉强清醒了半盏茶的功夫。结果回屋之后,就又成那样了,奴婢刚才给主子用冷水擦了手脸和身上,却也是没太大的效果。”
青桐说着,不知哪句触动了秦月心底脆弱的那根心弦,咬牙坚持的她,竟然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林玉慈心疼秦月,忙上前劝慰。
轻柔把她鬓边半湿的发丝掖到耳后,柔声劝道:“你莫哭,这点子挫折算什么,所幸咱们发现得早,没有造成更坏的影响和结果。
只是,这个暗亏咱们必然是不会这么轻易咽下去的,回头必是要让她们一个一个伏了罪,千倍百倍还回去。”
林玉慈咬牙切齿说着仇恨,秦月却呜呜咽咽,含糊不清地吐出四个字,“我想他了”。说着说着,身子不受控制地一阵发抖。
这等羞辱,让秦月抬不起头来。一张脸覆在枕头上,不敢去看任何人。
林玉慈心疼啊,撩起一旁的被子,把她裹了起来。
贴心贴肺的人,纵然见到你如此不堪的时候,眼里心里只有心疼,断不会嘲笑你。
旁的人却是不同。
人们看待跟自己无关的人和事儿时,大多是抱了看笑话的心态。
秦月待自己稍稍能够控制,撩开被子,手脚并用下了炕,跑到铜盆前,捧起凉水便往自己脸上泼了几把。
为了压下去那股燥热,她恨不得把自己扎进凉水里 。待再直起身时,衣衫已经从上到下湿透了。
青桐扶着她到屏风后换上干净的,这才又把人给送了出来。
“你说,他会回来看我吗?”此时的秦月,早没了驰骋北疆,奋勇杀敌的飒爽,多愁善感得像是一个满腹闺怨的小妇人。
林玉慈不忍她难过,小声告诉她道:“他已经回来了。”
“真的?”
秦月的声音透着不相信,却也在唇齿间,勾出一抹撩人的气息。
林玉慈没见过如此有女人味的秦月,一时愣在那,半响才点头,“自然是真的。方将军早上刚到京城,星夜兼程,迎风冒雪赶回来的。”
秦月一听这个,神情为之一振,再抬眸时,眼睛里闪着亮光,熠熠生辉,比天上的星辰还要亮上几分。
可过了一会儿,却又暗淡下去,“既然他回来了,为何不来看我?”
如此多愁善感,像极了初涉爱河的姑娘们。
“他一路风尘仆仆,自是要休整一番,捯饬得神清气爽,才好过来看你。”
秦月一听,孩子般笑了起来,“是啊,太邋遢的人,我是不喜欢的。”
说完,又是一震,突然意识涣散一样,趴在炕上,抵过一波来袭。
待平息下来,头上乌发,竟然尽数湿透。她咬着唇又担忧,“我这般样子,他定是嫌弃的。他若是听说我被人下了药,不会就此和我断了联系吧?”
果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姑娘,林玉慈心里暗道,男人见到这样状态下的女子,怕是喜都喜不过来呢。
沈铎严在院子里坐了会儿,听得门外有人打门,命小宫女过去开了门,没见到皇帝,却见冯至才端着笑脸站在门外。
沈铎严迎了上去。
“陵王殿下,万岁爷传召,让您养心殿回话。”冯至才一贯的笑面虎,怜妃、侍卫,一概不提,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只是我自己,还是说和皇后娘娘一起?”
今日之事既然从秦月身上出的,自是要从她那边谈起。让他一个第三方不甚相关的男人过去,只怕说不清楚。
冯至才又笑,“王爷问得好,万岁爷说,皇后娘娘要是身子骨允许,能一同前往,那自然更好了。”
话音刚落,沈铎严便听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扭头看去,只见林玉慈怒气冲冲走了出来,抱怨道:“皇后娘娘现在身上的毒性还在,正经受折磨,难不成让她这番狼狈,到御前去和坏人对质?”
冯至才挠头。
刚才怜妃在御前添油加醋一顿栽赃,万岁爷早已怒气冲天。谁也没提给皇后娘娘请太医的事儿。
他冯至才不过就是个传信儿的,断不能妄自做主,耽误了时间,回头被主子埋怨。
林玉慈不依不饶,怪皇帝偏僻无情。
沈铎严心里却另有打算。现在秦月药性还在,不须什么再来佐证,横不过太医一把脉,便能诊断出来。此乃最好的人证物证。
回头吃了药,药性泄了,再到御前去说,无凭无据的,反倒说不清楚。
他把林玉慈往后拉了一把,手掩着嘴巴,贴在她耳朵上耳语几句。
林玉慈皱眉,心头暗骂他冷血。秦月好歹姑娘家,如此那般样子到御前,旁人怎么看?纵是她是受害者,也会受人非议。
女孩儿的名节,可不是跟人赌气的筹码。
见她不动,沈铎严劝道:“你去问问,看看秦月什么想法,如果她同意了,那自然好,不同意也不强求。如何?”
林玉慈这才不情不愿往回走,进了内室,小心翼翼跟秦月说了一遍。
秦月先是沉默不语,回头淡淡说道:“那就依着沈大哥的意思吧。”回头命人在隔间浴桶里弄了冰水,泡了一会儿,方才收拾停当,出了殿门。
她一身素白,满头秀发就那么松散在肩头。因着药性,脸上如五彩盘一样不时变化,一会儿惨白没有血色;一会儿又浮起阵阵潮红……
大约因着靠意志抵抗的缘故,她唇边几片血痕,看上去很是触目。
药性虽未全部消解,却也减了大半。
久战沙场的人都知道,两阵交锋,一开始谁占了上风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谁能在对方出其不意时,一记回马枪把对方斩落马下,那才是一招制敌的绝招。
秦月先头吃了亏,心里自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可是拖得太久,这事儿就越说不清楚,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稀里糊涂吃哑巴亏。
现在,药性减了,但症状还在,靠着胸口那股正气,她自认可以稳得住自己,不致于人前出丑。
那此时,便是对质的最好时机。
秦月深吸一口气,肃穆登上软轿,沈铎严和林玉慈跟在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养心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