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紧锣密鼓地追查了几天，宫里逐渐平息。
天刚亮，正是宫里守卫最松懈的时候，凌娘带着邱尚何去钻狗洞。天色朦胧，邱尚何钻出去后，还是问了凌娘：“真的死了么？”
凌娘没回答，直接转身回了她的冷宫。邱尚何看不到她，心里忽然一阵难过，这是已经很多年没出现在他身体里的情绪。
“凌娘……”他低声说。
对于邱尚何来说，难过并不会困扰他很久，他很快就恢复过来，小步离开。
凌娘虽然身在冷宫，但她从十三岁入宫开始，就没离开过皇宫。宫里的一草一木她都是熟悉的，她给邱尚何找的路，是可以逃出去的。
凌娘转身后，想到了那个孩子，要是活着的话，现在都该能娶妻生子了。
可惜，死了啊！
凌娘眼眶一红，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一开始她经历的时候，她是难受的，死去活来。
可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她再深的感情已经淡了。她现在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没有目的，每一天都是重复着前一天的日子。
邱尚何没有回邱家，不用想，邱家附近肯定有人盯着。既然圣上已经有了杀他之心，那就不能怪他了。
他有反的实力，为何要苟且偷生？哪怕做一天皇帝，那史书也会给他长篇大论的记载。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他才不要碌碌无为地死去。他，邱尚何，一定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正午，琮王府。
“王妃呢？”柳孤月刚从外面回来，见院子里没有容初的身影，忍不住问道。
“回禀王爷，王妃去看郡主了。”
“郡主怎么了？”
“郡主不吃东西，一直在哭闹。”
柳孤月皱眉，低声道：“请了御医没有？”
“还没有。”
“速去请。”
柳孤月说完还是不放心，亲自去看小郡主。孩子出生后，他几乎没怎么管过，都是容初在带。
“锦儿，乖，娘亲在。”
柳孤月进门就看见容初正坐在婴儿床边，晃动着婴儿床，神色柔和地看着容锦郡主。
她看到柳孤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柳孤月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她。他好像很久没这样看她了。
把容锦郡主哄睡后，容初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小声说：“好不容易睡着了，走吧，别吵到她。”
出了容锦郡主的院子，柳孤月道：“锦儿怎么了，不请御医看看么？”
容初摇头：“她是有点积食，又吐又泄，休息两天就能好了。”
柳孤月还没再说话，容初已经先行一步，和他拉开些距离，低声道：“王爷事务多，不用担心锦儿，妾身能照顾好她。”
她在他面前什么时候开始自称妾身了？柳孤月发现自己不记得，也许是从今天开始的。
他心情复杂，说不上哪里不好，就是觉得他们之前的相处才是最好的。现在这样，他好像只是又多了个听话的人。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听话的人，他不希望容初变成那样，可现在他又能做什么？
什么都不能做，也不想做。他是曲文景，天子之身，任何人都不能牵制他的情绪。
容初带着婢女走了一会儿，终于回到自己的院子，这个院子只有她一个主人，王爷有自己的住所。
容初仰头，看着高墙大院，心中竟然生出倦怠。从前他们可以是柳孤月和容初，现在只能是琮王和琮王妃了。
“王妃，好不容易见到王爷，您怎么那么冷淡呢？”
容初的婢女看着着急，王爷已经很久没有来过王妃这里，虽然府里没有旁的女人，但这样下去也不行啊！
容初没回答，只是说：“去把我的针线拿来。”
“王妃……”
“去。”
婢女不敢再说什么，只能退出去。她喜欢王妃，因为王妃性子好，从不苛待下人。
王妃和王爷原本是很恩爱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不恩爱了。他们也没争吵过，甚至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怎么就不恩爱了呢？
她们这些下人都希望王妃和王爷能和好如初，但是她们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容初坐在临窗的大炕上，透过窗户看外面的风景。这院子里的景致真的是极好的，可惜心境不好，自然也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思。
“王爷，有邱尚何的行踪了。”柳孤月的门客萧山，在柳孤月身边低声说。
“他去了什么地方？见了谁？”
萧山如实回答了一番。
柳孤月眼中冷光一闪，随即隐觅。他笑了笑，模样讽刺：“本王看邱尚何八成是要疯了，想造反，也不掂掂自己的份量。”
“王爷，那我们怎么办？”
“静观其变。”柳孤月淡声道。
萧山理解柳孤月的打算，他们应该坐山观虎斗，反正现在火也没烧到自己身上，让那些人耗损是最好不过的了。
“如果皇帝输了怎么办？”
柳孤月冷笑：“我们不是正好拨乱反正么？”
萧山淡笑：“的确如此，他们越乱形势对我们就越有利。”
柳孤月看向窗外，院子里移植来的松树正挺拔着，富有生机，看样子是活过来了。
这次是个不错的机会，也不枉他苦心经营。如果不是他推波助澜，季挽的人怎么会那么顺利拿到邱尚何通敌的证据？
如果南晋的江山一直稳着，那曲文厉不是会越来越稳么？乱世才能有变数，才能建功立业。
对于自己曾经唾手可得的皇位，柳孤月原本也不是那么想要的，做皇帝就是要做一辈子的孤家寡人。
他从小在皇宫长大，最清楚皇室的悲哀。可这个皇位带给了他太多痛苦，让他想放也放不下。
五年前他经历的事，是普通人不能承受的，他能撑过来，除了强大的意志外也不排除侥幸的原因。
既然有人不想他登上皇位，想毁了他，那他就偏要做这个皇帝给天下人看看。
他，曲文景，天潢贵胄姑且不论，就单单是他这一身的本事，也做得了南晋之主。
他不想争，可以施舍给他们，他不想施舍的时候，谁又能来抢呢？任何人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