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秋怀隐隐约约听到了背后电视机里播放的新闻,正吃着面条的他手里停顿了一下,缓缓回过了头。
新闻里正在播放发现尸体时的画面。
死者被打上了马赛克,现场的警察正接受着采访。
“我们是今天早上接到群众报警电话赶过来的,死者的面部被破坏的很厉害,耳朵也不在了,因此暂时还没法确认死者身份,根据法医鉴定,不排除他杀可能性。”
杜秋怀听到“耳朵”时整个人都惊在了原地。
他觉得自己浑身都血液都凝固了,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八月份的季节,这么会这么冷。
而坐在桌子对面的杜佳和却在微微冲他笑。
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恐怖的微笑。
没有之一。
“我吃好了。”杜秋怀慌慌张张地扒了几口,飞一般的拿起了他的小书包。
他不敢在这个地方再待一刻了。
他要逃。
杜佳和目送着他走出了家门。
但他其实根本无处可去。
杜秋怀家庭比较特殊,没什么亲戚朋友,爹妈的身世像谜一样,谁都没跟他提起过。
而他自己,也不是外向好交友的人。
以至于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该逃到那里去。
天大地大,居然除了那个并不温馨的小家以外,就没有他容身的地方了。
罢了。
他决定去少年宫旁的书店呆着。
他走出家门的时间还很早,在去少年宫的路上,他不知为什么,脑子里总是反反复复地出现昨天杜佳和给他讲的故事。
森林的深处,住着小兔子一家。
森林的深处到底指的是哪里?
早间新闻里的那个死者,是不是就是兔妈妈?
他不敢去想。
他的情绪很不好,一紧张他就会恶心,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马路上人潮拥挤,上班族们步履匆匆,在马路上行走着,谁也不看谁,都生活在这个城市里,却似乎相互毫无关系。
杜秋怀快被人潮淹没了。
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以防止等会把早饭吐出来。
他会被抓起来吗?
一个疯狂的念头直直出现在杜秋怀的脑子里。
可是,如果他被抓起来,那自己该怎么办呢?
这个家还存在吗?
那时的杜秋怀还是个小孩,尽管周围的生活已经千疮百孔,已经坏的不能再坏。
他还天真的想要让它保持原状。
“嘿!!”杜秋怀正在发呆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杜秋怀正出着神,这时的他吓得简直要跳起来。
“是我呀!”身后的人咧着嘴笑道,“你怎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刚刚拍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约他逃课的高年级大哥哥。
“没事。”杜秋怀确定了后面的来人,刚刚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但在此时此刻,在盛夏之中,他的手指还是冰凉的。
“吃饭了吗小朋友?”眼前这人没心没肺地问道,完全没注意到杜秋怀苍白的脸庞。
但这“问”,也不过是象征性的问,这人还没等他回答,便相当不客气地同他勾肩搭背:“这么早,一定没吃吧,哥哥请你吃早餐!”
“我……”杜秋怀对于不太熟的人向来很害羞,对这种没由来的亲昵更是无从招架。
他在学校里相当内敛,能说得上话的人极少,朋友就更几乎没有了。
唯一的一个还……
“不用客气!”纪思瑜只当他不好意思,没意识到眼前这人可能已经吃过早饭。
在他看来,自己饿,那全世界的人大概都是饿的,自己赖床,大概全世界的人都是喜欢赖床的。
杜秋怀浑身都写着拒绝,但还是被这家伙强行拖进了馄饨店。
“两碗珍珠馄饨,再要两份锅贴。”那人熟练地点餐。
杜秋怀低着头,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他已经吃过早饭了,但那顿早饭,说是吃了,却也跟没吃没什么两样。
“别客气,快吃呀!”
馄饨色香俱全,香油和胡椒也撒得恰到好处,早餐店里浓郁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
他确实又有饿了。
虽然一门心思都还在别处,但肚子却不听话地叫了起来。
“谢谢!”杜秋怀抬头倒了声谢。
他原本想还他点更隆重的东西,但他不用摸口袋就知道自己身无分文。
大概一声谢谢就是他仅有的东西了。
不如等会监督他去上学。
杜秋怀只能想到这种感谢方式了。
不过倘若对面这人知道了这“感谢方式”,恐怕便会后悔遇见他了。
早上正是这小店人多的时候,除了上班族,也有来补课的学生,就在店主上餐的档口上,门外乌乌泱泱的进来了几个学生,还背着书包。
领头的男生一眼就看见杜秋怀了。
说是第一眼看见杜秋怀还不恰当,准确来说是看见了杜秋怀对面的高年级男生。
纪思瑜高中时就已经长得很高了,脸也差不多张开,在人群中相当显眼。
也正是如此,把对面杜秋怀衬托的更瘦小了。
纪思瑜高中时代已经很出名了,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长相好看,在书呆子居多的市实验独树一帜,又有个性。
这三点无论沾上哪一点都铁定要出名。
就算不爱学习吧,可那是市实验啊,但凡中考能考进去的,那个不是学霸级别的人物啊——要么特别聪明,要么特别勤奋,要么又聪明又勤奋。
不过最让他出名的并不是这三点。
但凡有个人提起纪思瑜呀。
那有一点绝对非提不可——高中开学第一天,就把校长侄子给打了——而且打到医院去了——而且是自己父亲待得那个医院。
好巧不巧,那人主治医生还是他爸。
因此尽管这两年多来纪思瑜和和气气,温温柔柔,就差柔柔弱弱了,却还是把凶神恶煞,不好惹的校霸身份给坐实了。
这位低年级的同学当然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