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之后,郑淮楠没叫他,林徐修就自己醒了。
法医还没上班,于是就他们两人,前往了杜秋怀之前告诉他的那个地方。
大早上人不多,但两人还是走了许多错路,绕了好几个弯才到达目的地。
但两人到了地方就有点傻眼。
所有的锁都被砸碎了,本应该铺天盖地的蜘蛛网也被人清理了一番。
“被截胡了。”
林徐修觉得自己就像身处一团迷雾之中,迷雾里有人在向他招手,让他快点去往彼岸。
他的一举一动,走过的路,要去的地方,似乎都在别人的意料之中。
这团迷雾里面真真假假,雾里还藏着刀子和石子。
林徐修沉着脸在院子里踱步,企图要找到其他什么线索。
“妈的,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林徐修后知后觉,一脚踹向了院子里的大青石,谁知道这大青石也够结实,把他的皮鞋咯下了一个坑。
“林队,生气也别拿鞋撒气呀,鞋也挺贵的。”郑淮楠不介意火上浇油。
林徐修恶狠狠瞪了郑淮楠一眼:“拿你撒气怎么样?”
“不怎么样。”郑淮楠耸肩笑笑。
调侃归调侃,就算被人截了胡,也得好好侦查侦查不是。
但就在林徐修准备走进屋里好好查看一番之时,盛放杂物的侧屋里走出了一个人。
那个人脸色很差,嘴唇没有血色,黑着脸,眼睛里充满了萧杀之气。
“纪思瑜?”郑淮楠拦住了那个人的去处,“你怎么在这?”
闹半天截胡的人是他。
纪思瑜根本就没有搭理她,直接越过她走了出去。
林徐修一把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衣服。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房子地址的?”林徐修觉得杜秋怀应该没有告诉过他十年前的那个连环杀人案。
“我很多年前就认识他了。”纪思瑜实话实说。
“我就是好奇,过来看了看,这间屋子的摆设陈列都没有移动过,不会伤害你们的线索。”纪思瑜声音清冷,没有起伏,“你们要找的地方就在下面,自己找吧。”
纪思瑜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脾气还不小。”郑淮楠望着纪思瑜背影,暗暗骂了一句。
纪思瑜在那件地下室里待了一夜,什么都没干,就默默发呆。
发完呆之后就只剩下了无尽的愤怒。
林徐修跟郑淮楠在侧房中找到了那间地下室。
地下室没有他们想象中可怕,大概是因为时间已久,曾经鲜红的血肉如今也变成了森森白骨。
当那些腐肉被微生物吞噬殆尽后,就只剩一副一副可怖的骨架。
“你看,”林徐修拿着手电筒照向墙壁,“虽然颜色已经很淡了,但还是能看出一点痕迹来。”
“血迹?”郑淮楠问道。
她没亲眼见过干涸了十几年的血迹。
“不错。”林徐修边说,边扣了一块递给郑淮楠,“拿回去化验化验。”
除了墙壁,还有角落,林徐修继续拿手电筒四处照。
“这些应该是动物的骨头。”角落堆了一堆骨头,但都很小块,一看就不是人的。
“杜佳和还真是个变态,这么大的地下室,当年我们的同志怎么没发现。”林徐修一边感叹,一边拿出专门的袋子装证据。
“关心则乱,估摸着大家当年都在满城找抛尸的包裹了,再加上又从他屋里发现了血迹,谁能想到还有这一茬。”
郑淮楠接过东西,放到包里。
“我再去多找些人手来吧,十年前的悬案,破案有望了。”
“去吧,别掉以轻心。”
郑淮楠刚走不久,林徐修就接到了李洋的电话。
“林队,石阳平找到了。”李洋在电话里声音很是急促。
“太好了,快把他带回来!”
“那个……当我们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李洋继续说道,“刚刚一个酒店打来电话,他们早上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一个客人死在了他们房间,是喝药自杀,还留下了遗书。”
“靠!”林徐修暗暗骂了一句。
又被人截胡了。
他这一天到晚就剩被人截胡了。
简直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是自杀?”林徐修还是问了一句。
杀人后畏罪自杀?
有那么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去杀人,甚至割下死者的嘴唇,这样的人会畏罪自杀?
“现场的同志是这么说的。”
“行,等我忙完这边回去再说。”
十年前的杀人案有了线索,但十年后的杀人案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林徐修又侦察了一番整座小院子和房屋,局里的支援人员就来了。
郑淮楠回来后,林徐修又马不停蹄地回到公安局。
“遗书在哪里?”林徐修急急匆匆问道。
李洋递给了他一张纸。
遗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是他为了钱杀人抢劫,因为害怕事情暴露,就伪装成多年前听说过的一起连环杀人案,而后来因为太过害怕,内心又罪过难忍,于是吃药自杀。
林徐修看了这份遗书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林队,咱们的人还在酒店发现了他的包裹,包里有凶器,还有换下来的沾着血的衣服。”李洋说道。
“让鉴定科看看是不是杀人的刀,是不是死者的血迹。”林徐修吩咐道。
“林队,这个石阳平已经承认是他杀了人,那咱们这个案子,是不是就结束了?”李洋问道。
“何止石阳平呀?杜秋怀不也说自己是杀人凶手了吗?”林徐修放下石阳平的遗书,“这年头,还真是人人都想当杀人犯啊。”
“那咱们还查下去吗?”
“查,当然查,他不是还有个离了婚的妻子吗?”林徐修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越有人跳出来承认自己是凶手,他越觉得扑朔迷离,“找他前妻约个时间,再去查一查石阳平的银行流水,看看最近有没有大额汇款。”
纪思瑜从杜秋怀老宅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怀诚律师事务所。
杜秋怀在去公安局之前给沈诚发了一封邮件,说明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于是纪思瑜便想着去找沈诚,看能不能见上他一面。
纪思瑜一见到沈诚,沈诚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为什么偏偏要去掺和这事!”
当时杜秋怀把照片扫描件发个他的时候他都要疯了,昨天收到他的邮件,便发现不是自己疯了,是杜秋怀疯了。
“就说你帮不帮吧。”纪思瑜也算是跟沈诚打过交道了,他知道沈诚不喜欢他,同样的,他也不喜欢沈诚,所以两人都没好语气。
“纪思瑜,我跟他认识时间可比你长多了,你少拿这副你们是一边的,我是另一边的语气跟我说话。”沈诚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他瞧见纪思瑜的这副表情就生气。
这种感觉很微妙,说不上来是什么。
如果硬要说,大概是自己养了多年的白菜被人拱了的感觉。
“沈律师,”纪思瑜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我知道,你们是多年好友,你就去看看他,行吗?”
纪思瑜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他大概是真的疯了。
明明才只过去了不到一天,他就开始疯狂的想念。
不知道他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他伤还没好,也不知道伤口恢复的怎么样,有没有发炎,有没有感染。
他太担心了,恨不能自己代替他。
“行了行了,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沈诚见他表情,突然硬不起来了,“我预约了今天去看他,但家属不能进,只有律师可以跟嫌疑人见面,你有什么话我可以帮你传达。”
“我……”沈诚问起他有什么话,他倒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我没什么话,让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就这?”沈诚想杜秋怀又不是小孩了,这还需要嘱咐?
“……还有就是……林徐修今天去他家老房子了。”
“老房子?”沈诚吃了一惊,“警方为什么会去他家的老房子?”
“秋怀说,老房子里,有陈年旧案的线索。”其实纪思瑜也不确定杜秋怀那天对林徐修说了些什么,但左右不过当年杜佳和干的那些事情。
“疯了,他真是疯了!真是……”沈诚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真是吃过一次亏还上赶着再去吃一次!”
沈诚大概是知道杜秋怀所有事情的,他说杜秋怀吃过一次亏。
纪思瑜回忆了一下近几年的事情。
如果他没猜错,沈诚指的,应该就是三年前那次了吧。
他知道杜秋怀在A市的那次。
“那你是怎么知道警察去他家老房子的?”差点气糊涂的沈诚不忘继续发问。
“因为我也去了,我跟林徐修迎面碰上了。”纪思瑜平静地说道。
沈诚抬眼看纪思瑜,这时他的眼神好像变了。
“你去看过了?”沈诚问道,“里里外外,完完全全看过了?”
“去都去了,自然是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都看过了。”
“那你还愿意,跟他纠缠在一起?”沈诚一早就吓唬过他,但他的话语好像没起什么作用,他觉得这个人应该是还报有什么侥幸心理,或者不见棺材不落泪。
但没想到他见了杜秋怀曾经生活的地方,甚至见了这两天的“血雨腥风”,还能这么坚持。
“只要他不嫌弃,我能纠缠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