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便有奇效，气氛莫名其妙地变了。
江练回过神来，察觉翻车“趁虚而入”，咬牙切齿地一把扯掉眼镜，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夏殊意味深长的目光。
江练连忙下意识解释：“我不是，刚才的话是……”
可说着说着又觉得这解释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反而显得心虚，便紧紧闭上了嘴，忍不住白了翻车一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夏殊心里明镜似的，也扫了眼眼镜，懒洋洋地道：“其实除了游戏，我忽然觉得这玩意儿在别的地方还是有点用处的。”
整晚都有些冰冷沉闷的语气忽然多了几分愉悦。
江练忍不住打量他——其实熟悉了夏殊就能看出来，这小子平时瞧着高深莫测的，实则真的开心时，那种极具感染力的喜悦就会满得溢出来。
闪闪发亮啊。
看着这张脸，江练的心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了两个想法：
第一个，翻车好像真的有点用。
第二个，没错，对付死傲娇，就要打直球。
卡死的情节仿佛有了新方向，枯竭了多日的灵感咕噜咕噜地往外冒，此时此刻江练恨不得手下立刻长出个键盘来。
脑子里正琢磨得热火朝天，夏殊却又忽然道：“其实之前我懒得搭理宋青秋和网上的传闻，除了觉得这种小人无论是男是女，得罪他都会有麻烦外，还有一个原因。”
江练回过神：“原因？”
夏殊点头：“其实你也能看出来，那么粗劣的东西早晚会不攻自破。而咱们公司的作品是结合了创新与努力后的结果，不是纯粹追随商业方向的流水线，哪怕是……”他斟酌了下用词，“至少现在的大多AI能复刻的也只会是一些皮毛。”
江练微怔，忍不住抬眼看他，听出了他话中弦外之音。
夏殊笑了笑：“总之我觉得，咱们原创创作者一定要有自己的坚持，如果可以，我永远都不想向‘流水线标准’与‘抄袭’屈服。”
不知怎的，江练忽然想起之前和公司编剧阿今的谈话。
她喃喃道：“是啊，如果可以的话……”
之后在公司批改文案时，江练看到阿今在人设方面又犯了“老毛病”。
江练按照之前的要求又做了此修改，想了想，在文档中加了一段批注：
“女主人设略显极端，后续注意。PS：但我喜欢，她或许不适合这里，可无论在哪里，都是掩不住的优秀闪耀。”
阿今收到文件后，没过多久地就满心喜悦地敲开了江练办公室的门，暗搓搓地塞给江练一把小零食作为感谢。离开前又想起什么似的，忍不住八卦：
“江总，那个之前抄咱们作品的宋青秋原来也是乐谈的吧？”
阿今是宋青秋离职后才入职乐谈的，对这种不小的事八卦也算清理之中。
江练不欲多言：“对，走得时间不算长。”
“那他是不是和咱美术组的关系挺好的？”
江练一愣，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阿今有点被吓道：“啊？我……说错话了？我那天听到苗苗她们提起来着，还以为他们是朋友来着。”
江练眉头微蹙，一时没吭声，心里忽然涌出了异样的感觉。
其实那天被宋青秋“追杀”的时候她就觉出不对了。
虽然他那边抄的是乐谈，公司也有交涉和警告，可当初宋的公司根本没将这些放在眼里。若说压死他们的最后的稻草，还是夏殊公司那边。
可宋青秋那时说什么？
他说是江练陷害她？
一个不太好的猜测渐渐浮出水面，可眼前的阿今还眼巴巴地等着。江练收敛心虚，朝她笑了笑：“没事，忽然想到点工作上的麻烦，你先去忙吧。”
阿今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一整天，江练都看着苗苗那张纯真善良的面孔，心中摇摆不定。
是她想多了，还是果真人不可貌相？
宋青秋事件平息后，公司也渐渐步入正轨。
眼看作品日渐完善，为了不辜负玩家们长久的等待与信任，江练组织运营那边联合合作的网红们展开了一次抽奖活动，奖品是定作的自家人物海报和小玩偶。
样品出了第一批，就先被同事们瓜分得所剩无几。江练虎口夺食，到底给这段时间在外忙漫改的夏殊抢来了几件，准备回家的时候直接捎给他。
可刚走到小区楼下，就瞄见了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
有了之前宋青秋的恶行做铺垫，江练这段时间对身边那些可疑的影子都十分警惕。然而她打量了几样后才发现，是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可怎么看，又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又看了几眼后，江练不由讶然——
这女人的模样与夏殊有几分相像。
她修长纤瘦，虽然有点上了年纪，皮肤却十分白皙紧致，五官也精致得叫人咋舌。唯一透出年龄感的只是那双沉沉的眼睛里塞满了疲惫。
江练一边心里嘀咕着不会这么巧吧，一边路过女人。二人四目相对，女人仓惶的神色中带着茫然。
看着这张脸，江练确实有点于心不忍，便问道：“您迷路了吗？”
女人一愣，立刻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逮着她不放了。
她拉着江练细细碎碎地说了不少，江练听了半天才从中摸清：她想在这小区里买套房子，离孩子住得近点，可摸索了半天找不到售楼处，又不会使用手机导航。
抱着助人为乐且不管闲事的心情，她带着女人找到保安由对方带路。
可这边情况还没交代完，就看见不远处夏殊顶着张劳作多日的冰山蓝，摇摇晃晃地下了张磊的车。
他走得不紧不慢，两条长腿却走出了一股天下独尊的气场，可瞄见江练的一瞬，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就默默地亮了起来，裹着一团洋溢的喜悦加快了脚步。
他张口：“江……”
下一秒，他的目光就锁定在了旁边的女人身上。
江练狐疑地看着夏殊的脸色由晴转阴，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大步跨过来，心里的猜测也印证了几分。
她点头打了招呼，试探着问：“我碰巧遇到的，这位女士难道是你的……”
夏殊沉沉地盯着她们，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是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