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工作室的路上,江练隐约想起对于高曼宇的“加入”,陈妤不久前好似过这么一嘴。
当时她只觉着是这对夫妻心血来潮,事后也没了动静,干脆也不放在心上。
没想到是来真的?
想起高曼宇的为人处世,江练脸上一时愁云笼罩。
到了工作室外,刚要进门,夏殊却看似自然地挽住了江练的手,不由分说地扯着她走了进去。
江练扫了他一眼。
……臭显摆。
相处了这段时间大家早都熟了,可看见二人姿态亲密时,还是忍不住愣了神。
然后不知是哪位率先出头缓和气氛,笑嘻嘻地道了句恭喜,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起哄了起来。
唯有周杰眼角抽搐一般时不时地往程屿的办公室瞟,纠结和复杂写了满脸。
程屿听见动静走出办公室,握着资料的手蜻蜓点水似的一颤,如同他眼中几乎不可琢磨的难言一般。
却也只是转瞬即逝。
他朝二人颔首,随即公事公办:“这个高曼宇,绝对不行。”
恰逢那边美术上有东西要确定,夏殊被一位伙伴叫走,江练就和程屿一起进了办公室。
工作上的事儿程屿一向觉得对大家都没什么好隐瞒的,门干脆就大咧咧地敞着。
“虽然你之前已经打过预防针了,但收到简历后我觉得还是谨慎点,万一这人的自信不是空穴来风,真是可用之才呢?”程屿将手中的资料丢给江练,“但好在我查了一言难尽。”
江练原本多少有点心理准备。
可手中的资料看了大半,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表情。
程屿查的都与高曼宇工作相关,可万万没想到,这人“公私不分”。这一查,就是拔起萝卜带起泥。
先别说简历上有不少东西都是作假,他自己手中的公司都是一团糟。
资金上漏洞百出,先不说已经有段时间入不敷出,他本人却顶着公司老总的名头在外花天酒地,靠着一张伶牙俐齿风生水起,把烂摊子都丢给了陈妤。
这种公司在陈妤的操持下还能做出翻车这种产品,简直是奇迹中的奇迹。
江练看得太阳穴突突乱跳,抓起桌上的一瓶水咕咚咕咚灌了半瓶,咬牙切齿地道:“陈妤都没跟我提。”
程屿斟酌着道:“虽然说家丑不可外扬这点好理解,可这种状况还想通过你加入工作室?或许是她也不知情?”
江练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资料,片刻后将它丢回桌上:“我知道了。简历你就当没收到,也不用理这个姓高的,我找陈妤聊。”
程屿点头:“那你之前提到过的游戏入库智能眼镜的想法……”
“也交给我。”江练爽快地道,“你在工作室的时间久,把控好内容就行。”
事情很快解决,也没引起什么不快。
程屿收起资料,余光便捕捉到了一道带着警惕的、不友善的目光,顿时笑了。
他也毫不掩饰,朝着外面夏殊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有人紧张你呢。”
江练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转头转得夏殊猝不及防。
他装模作样地绷起下颚线,本想装作无意,却被江练那似笑非笑的神色戳破了伪装,只得又做理直气壮,欠揍地挑起一道好看的眉。
可下一秒。
砰。
江练反手把门给关上了。
完全不顾外面那脸色寒如深冬的臭小子。
江练无奈,也有些哭笑不得:“怪烦人的。”
嘴上说烦人,语气却听不出来一丝一毫的厌恶,反而带着点不自知的、沉浸在幸福里的娇嗔。
不是刻意,反倒是真情流露。
程屿淡淡地垂下眼,笑了笑:“夏老师一向这个样子。”
自工作室成立——不,自程屿许下二人的“友情承诺”后,他至今都不曾逾距。
日子长了,二人就如朋友一般相处,倒让江练愈发忘了他告白那夜的暧昧与早已被他暗藏的感情。
江练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言语很惹人嫌。
她喉咙顿时有些发堵,不知该如何找补。可思来想去,还是道:“是不是觉得我说一套做一套、反复无常?”
毕竟这段爱情,连她自己都觉得来得太快、接受得太突然。
程屿姿态轻松地倚着靠背,真如同老友闲谈一般:“我倒觉得很好。其实爱情大多都是这样,来和去都是措手不及。你迈出了这一步,恭喜你。”顿了顿,自己也笑了,“是该恭喜你们。”
他还是这样,言语得当,一丝不苟,让人如沐春风。
可如今回过神来,江练却从这位青梅竹马的老友眼里看到了一些难以言说。
仿佛是一道道被小刀割开的、细细碎碎的伤口,也是密密麻麻的疼。
没由来的愧疚涌上心头,江练双唇一颤:“程屿,我……”
“江练。”程屿打断,“我说过,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直做朋友。你幸福就行。”
她鼻子又矫情地酸了,一张口,却噗嗤笑出声:“行,我努力幸福。”
程屿默默地看了她片刻,似是在挣扎,最后还是伸出手,像小时候一样,在她头顶拍了拍:“真好,你愿望已经实现了一个。”
江练一时没反应过来,眼带茫然。
程屿轻声道:“还记得那年生日你说过的吗?能和你一起打一辈子游戏的人啊,希望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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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工作室,江练就临时加了个班。
然后她发现游戏发布日志的账号粉丝数量超乎想象的可观,虽然存在一些必要的质问和疑虑。
一刹那,所有大大小小的烦心事都在这些热情与肯定中烟消云散。
江练瞪着眼睛,看着那一篇篇肯定,看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虽然事成之前都该追求个稳扎稳打,不能翘尾巴,可一路上那些留言都在眼前职业制不住地乱晃,她弯起的嘴角就没落下过。
可后脚进了家门,就是一个乐极生悲。
夏殊板着脸,刚甩上门,就死皮赖脸地把江练压在了沙发上,满脸不乐意中带着几分憋屈地问道:“刚才在工作室,你都和程屿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