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练再怎么说也是个普通人，当场被惊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她嘴唇一颤，甚至说不出什么安抚对方情绪的话来——宋青秋的状态本来就不正常，这下子更跟那恐怖片里失了智的反派似的，估计说了什么都听不进去。
眼见宋青秋越来越近，江练提一口气，转身想朝着人多的地方跑，摸出手机想要报警，可眼见宋青秋紧追不舍，只能慌不择路地躲在一辆车后。
刺啦一声，也不知是挂到了哪位倒霉蛋的车，那声音听得江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他妈躲什么躲？之前不是很神气吗？”宋青秋扯着嗓子大吼，“我被你搞成这幅德行，你帮帮我怎么了，怎么了！”
江练暗骂一句疯子，颤抖着想要拨出号码，却忽地听见宋青秋一声闷哼。
随即就是好似撕扯肉搏的声音，夹带着宋青秋含糊不清的吼叫：“乔治余，你他妈放手……”
乔治余？
江练一愣，一时哪还顾得上报警，可等出来的时候，那些随乔治余而来的保安已经蜂拥而上，将挥着小刀的宋青秋压在身下，那场景倒是同上次如出一辙。
不过江练无心看热闹。
因为她看到乔治余的一只手血淋淋地骇人。
乔治余面无表情地扶着身旁的车，江练一个激灵，连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颤抖的字从嘴中蹦出：“……去医院！”
助理打了小半路的电话，乔治余神色神色淡淡地看着窗外。
江练不忍多看一眼那血淋淋的手，心里愧疚得难以呼吸，只得等了助理挂断电话才问：“那边怎么说？”
“已经安排律师了，故意伤人罪是板上钉钉了。那位宋先生以后……”助理顿了顿，“也不会再伤害到二位。”
想起之前与乔家相关的种种，江练一颗心渐沉，却也知道是真的不用担心了。
然后一路的沉默。
江练心里憋着一股愧疚，也憋着一股气。
助理扶着乔治余下了车，一瞬间，江练瞟到他那明显单薄了几分的身子，鼻子没由来地一酸，心里那点杂七杂八都烟消云散了。
直到手上的伤口包扎完，二人并排坐在医院的走廊。
江练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气要赌到什么时候？”
乔治余转头，嗓音冷冷淡淡地道：“那你呢，今天到咖啡厅是做什么？”
江练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段时间乔治余没来公司，也好似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实则该掌握的“情报”却是一点都不少。
心里压下去的火苗又窜上了点，江练生生忍住了：“你知道我之前就已经有了辞职的打算，那边工作室也已经箭在弦上——你能不能理智点，我并非针对你！”
声音不可控地高了些，江练深吸一口气，尽量和缓地道：“乔治余，你是我为数不多的好友。哪怕之前你……隐瞒了一些事情，我仍然希望我们和当初一样，是能一起聊聊梦想和未来，苦难同当的朋友。但如果……”她顿了顿，“你实在无法接受，我也希望咱们能平静地形同陌路。”
这段话说得真心实意，可等了半天，却没有回应。
江练心里多少有点苦涩，可抬眼望去，乔治余的神色却有些古怪——他沉沉的眸底涌动着极为复杂的情绪，是嘲讽，也是自嘲，还有几乎难以自控的浓烈。
可注意到她的错愕，乔治余只是轻轻一眨眼，便将方才眼中的万千复杂掩去。
他像个没事人似的：“我这段时间很累，情绪也很难缓解，你再给我点时间。”
江练心里打鼓似的不安，却也还是道：“我理解。”
“是么？”他紧绷的双唇终于勾起一道难言的弧度，“江练，我多少还是觉得不甘——你认定我想要暗中掌控你、欺骗你，可他呢？他最终能好到哪儿去？”
“他是怎样去对待、一点点掌控自己所爱之人的？你知道这么多年来，夏阿姨这么喜爱热闹的性格，为什么还是选择孤身一人？”
说完，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就这么自顾自地走了。
江练半天才回过神来，顿时气笑了——
身边这群人都是什么毛病，怎么都一个模样？
打着各自的原因去把人家的经历刨根究底，然后自以为是地分析、点评一番？
江练胸口剧烈地起伏几瞬，这才冷静下来，而不久前的那股恐惧也后知后觉地涌了出来，她一时觉得浑身发软。
对面玻璃上映出一张白惨惨的脸，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拍了拍脸颊，觉着要在回家前好好冷静下，否则逃不过夏殊那一双眼睛，又白白掀起一场风浪。
医院人声嘈杂，江练默默听了一会儿，只觉得压下了心中的那片不安，终于稍稍打起精神。
可人生百转千折，实在让人惊喜。
路过缴费处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撞进眼中。
江练动作比脑子快，走到门口才猛地反应过来：那不是多日不见的陈妤吗！
她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匆匆地追回去，正对上陈妤转身后那张憔悴苍白的脸。
两人对视了片刻，谁还没开口，陈妤眼圈就红了。
她眼圈一红，江练心里也难受得不行，可火气也一股脑地涌上来：“你怎么搞的？这些天都在干什么？”
手上倒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陈妤。
她整个人轻飘飘的直打晃。
一碰到江练的手，陈妤整个人就给抽筋去骨了似的，软趴趴地靠在她身上。
她眼睛通红地看着江练：“我……刚做完手术没多久。”她一哽，眼泪再也熬不熟，簌簌而落，“我流产了。”
一路走回病房，江练险些没把牙齿咬碎。
病房住得是人最多的，桌上除了暖壶和一只塑料水杯，就剩半个已经发黄的苹果。
江练干脆把夏殊折腾过来，让他买点食物水果和补品。
想起那个该在此处却不见踪影的男人，江练直勾勾地瞪着陈妤，开门见山地问：“高曼宇是死了么？”
陈妤幽幽地转过脸，之前的眼泪还没干透，一听这话，竟然捂脸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