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殊到的时候，陈妤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看了眼江练那铁青中掺杂着愤怒的神色，决定不插手这闺蜜间的事，便把满兜子的水果和补品，坐到一边把自己当空气。
陈妤也是伤心得狠了，连招呼都没打，只是草草看了夏殊一眼，就又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
夏殊又不动声色地听了一会儿，才把陈妤这段时间的遭遇拼接得完整点。
他听得一条眉毛高、一条眉毛低，也觉得匪夷所思。
时间往前翻，就在夏殊与江练借游戏胜负敞开心扉那晚，江练选择直面心中的想法，向陈妤提出了未来眼镜与游戏合作的想法。
她的热情感染了她。
陈妤在结婚前是个工作比天高，如今事业和家庭都正逢低谷，忽然有了个奔头，对她来说当然是好事一桩。
她难得一鼓作气地振作起来，无声无息地迈出了那一步，借此同过去做个再见。
陈妤把江练的想法告知高曼宇，高曼宇赞不绝口。
他仿佛看到了希望，先是低眉顺眼地向陈妤认错，也为那天冒犯了江练认错，并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表示，他愿意和她想着这个方向努力。
然后她把最后一点积蓄也拿出来了。
那段与江练鲜少联系的日子里，陈妤不分白天黑夜地在外面奔波，为的就是不辜负身边人、也不辜负自己的希望，哪怕再累，她也觉得前路光明，干劲十足。
可一身狼狈的她，亲眼看到高曼宇衣着光鲜地挥霍着他们的钱、他们的希望在外花天酒地时……
那种绝望，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江练冷着脸递过纸巾，陈妤敷衍地攥在手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发泄：“我开始还在安慰自己，说不定是巧合呢，说不定……说不定是要谈事情，说不定有误会。可我……”她嗓子里仿佛含着一把沙子，听得人痛心又刺耳，“我偷偷跟了他几次，看他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江练听得嘴唇颤了又颤，还是艰难地忍下了到嘴边的话，没有火上浇油。
夏殊从她那唇形看，估摸着是句不怎么好听的话。
陈妤赤红着眼睛问江练：“我没有高心气，没有大梦想，我就想……就想有个家！不是你家的家、不是江阿姨给我的家，是我的，专属于我的！我以为那个人会是他……”
“我们吵架的是时候，他把我推下楼梯我才知道自己怀孕了……他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
夏殊听得如坐针毡，总觉得自己在这实在多余，可又一时找不到离开的好时机，只能时不时地注意着江练。
江练的神色已经不知是怒还是恨，可听着她的哭声，再多的也化为了心疼。
她陈妤抱进怀里：“什么你的家我的家，不行明天我把房产证加个你的名。整天这么矫情！”
陈妤到底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你什么时候和他离婚？”掰过陈妤的脸，“我帮你找律师。”
然后就是寂静。
令人尴尬的寂静。
只剩下陈妤抑制不住的呼吸声。
江练的脸色不可控地冷下了几分：“他把你们的日子、婚姻毁成今天这副模样，你竟然还在犹豫？”
陈妤脱口而出：“你不懂……”
“你懂什么？”江练毫不客气地打断，“你懂了什么，把自己过成了这副样子？”
她激烈指责的语气吼得陈妤一愣，本就没宣泄干净的情绪尽数涌了上来：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指责我的权利？你以为你正常了，能谈个恋爱了，就能指点我的婚姻了？”
江练一愣。
陈妤却控制不住了似的，披头散发地指着江练：“我早看不惯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结过婚吗？你懂我的感觉吗？”
夏殊听得皱眉，终于开口：“你冷静点。”
这几个字成功转移了陈妤的怒火。
她猛地转头，赤红着眼睛转向夏殊。
夏殊心里叹了口气：“先吃点东西吧。离婚的事可以等等……”
陈妤忽然怒不可遏：“你他妈又是谁！夏殊，你更没资格！江阿姨全都告诉我了，你才是问题最大的那个！”她越来越难以控制，甚至不晓得自己都说了什么，“江练，你看不到你们之间的问题吗？还是你装作看不到？”
“我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刺啦一声——
江练腾地站了起来，扯着夏殊，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走出病房没多远，她又是一个急刹车掉头。
夏殊哭笑不得地拦住她：“你干什么？”
“水果和补品你买的，我要拿回来！”江练横冲直撞地把推开夏殊，“不行，我要骂她，我刚才……我刚才气傻了，我非要让她看看……”
夏殊没搭理她，二话不说，半抱半扛地把她给带走了。
回了家，江练倒是冷静下来了。
她闷不作声地发呆，满肚子的心事写在脸上。
夏殊挤到她身边，欠揍地把她头发揉乱：“想什么呢？”
江练长叹一口气，额头抵着他的肩：“对不起。”
“人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口不择言。”夏殊神色平静，“更何况经历过那些事，我能理解。”
江练没吭声，依旧沉着张脸。
夏殊瞟了她一眼：“难道你被她说中心思了？你觉得她真是前车之鉴……嘶！”
江练怒目相向，狠狠捶了他一拳：“少在这试探我！不会聊天就滚！”
夏殊眉头微挑，好脾气地挨了她既拳才把她按在怀里：“行了，谁没个当局者迷的时候？高曼宇那边我查查怎么回事，你让她冷静几天。”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心里的毛躁与不安被压下去了几分。
江练沉默了会儿，忽然道：“你说我真的是多管闲事，不该出手吗？”
她身边亲昵的人不多，陈妤算是最重要的一个。
她很少考虑二人之间的距离感，她也是她家人一样的存在。
可难道真的是结婚以后，朋友之间就该渐行渐远了？
夏殊也沉默了片刻，刚要开口，江练鼻梁上的翻车诈尸一般学会了抢答：
“大多时候，友情与爱情只能选其一，就如鱼与熊掌不可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