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她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小,以至于师九矅怀疑自己刚才是否真的有听见她说话,便将目光集中放在她唇周,以捕捉她到底有没有说话。
萧楚音觉得自己一鼓作气不成,大约已经全数将师九矅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脸上越来越烫,但生理上的紧迫却逼迫的她不得不开口,“妾……想更衣……”
师九矅眼巴巴的瞅着萧楚音白玉般的脸庞慢慢变得绯红,红唇轻启,轻轻的说了那几个字后,他也瞬间红了脸。
再重的剑都能拿住的手拿不住那杯水,当场摔在地上,茶杯摔得粉碎。
“在……在……在……后面……净室……”
萧楚音没动,咬着下唇,脸烫的火辣辣,“妾对此地不熟悉……”
“那……要我……带你去???”师九矅不确定的问。
萧楚音双手不安的缴着衣带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一晃头上的珠翠叮铃哐啷响个不停,就想到另外一件事,“还有,能不能帮我脱下这喜服的外袍?”
这件外袍萧羽凡花了重金定制,长三丈的拖尾。
“太长了!”她苦脸说道:“云姨又不在,妾……实在……不方便……”
已经原地僵住的师九矅,只觉得自己满身青筋已然爆裂,但听她话语中已带哭音,蹭蹭上涨的怨气当即降下来一半。
开始慢慢思考,第一她说的实情。
第二真情也罢假意也好,现在他俩是货真价实的夫妻了。她眼睛看不见,此后诸如此类的问题肯定不会少。
并好生劝慰了自己一番,收起不值钱的羞耻心。
萧楚音的这件嫁衣不但奇长还特别厚重,金丝银线绣成不说,上面还挂了不少金器和东珠,师九矅将外袍退下来,托在手里都是沉甸甸的。
“我就说你弱质纤纤一女的,怎么背背上那么沉呢!”他都不好意思直说她比上回抱重多了,原是这件衣服的‘功劳’。
衣服脱下来了,萧楚音顿时觉得披在身上的枷锁没有了,轻松了许多,呼吸也顺畅了。
迫不及待转身抬脚刚走了两步,便踢得脚生疼。
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扶住她的手臂,引着她一步一步慢慢移动。在陌生的环境又很紧张,萧楚音全身的戒备都提到了最高,因此走得很慢。
牵着她的人似乎很有耐心,也走得很慢。
“到了!”他说,“嗯……接下来还要……帮忙吗?”
他的声音变了,很软很轻有一点不确定还有些沙哑。
“不不不不……不用了!”萧楚音拼命摇头,“外面等我就好!”
说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师九矅也不啰嗦,立即转身走了。待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萧楚音才放心。进来的很坎坷,但出去的时候就容易多了。
没有了小腹上的压迫感,萧楚音觉得智商又回来了。
“按规矩呢,我们要喝一杯合卺酒”师九曜说,“喝吗?”
喝吗 ?
他这么问,出阁前的那个问题又回到了她的脑海中,他为什么会答应婚事?
在萧楚音的印象里师九曜确实是个好人,敢做敢当。同时在她的印象里,星耀宫是个规矩比人大,冰冷甚至冷血的存在。
她断定,他也和自己一样,答应成婚,应该也是处于某种目的。
于是拿出了应付父母长辈的标准表情——微笑,“郎君说喝便喝,妾都听郎君的!”
少顷,便听到“咕噜咕噜”的倒酒声。
没一会儿就塞到她手中一杯酒,“酒呢,还是喝吧!”
那股带着水泽芬芳的清爽气味儿凑近在她面前,他手臂带着的温度扑上脸颊,萧楚音骤然心跳加速,快速的将酒杯凑近唇边,一饮而尽。
辛辣的刺激从舌尖滑到喉头再滚落到内腔,整个人似乎都随着这股辛辣升温了。
“咳咳~”还是忍不住低咳两声。
“喝点水~”师九曜拿走酒杯,立刻就递过来一杯水,萧楚音就着那只手喝了几大口,腼腆道:“见笑了”
“第一次喝酒?”
“……是”
“没事,多喝几次就好了”
萧楚音:“……”酒这东西不知道谁发明的,既然那么难喝,萧楚音也不想再次尝试,只是有一点不明白,那个味道那么冲,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好喝?
比如萧迦宁?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师九曜又说道:“你是我三媒六聘,祭拜天地告慰父母师长,打破星耀宫逾千年的铁律娶进门的……”
说到此处,两人都是心下一沉,都是身不由己,一时间气压有些低。
少倾,他忽然提高声音道:“从此以后自当夫妇一体!你便是我,我便是你!”
萧楚音:“……哦”
师九矅:“订婚后,我已被正式立为继承人!”
萧楚音:“……哦”
师九矅:“将来星耀宫就是我的,当然也是你的!”
萧楚音:“……啊?!”
这……是什么意思?
脑子里千回百转,竭力想接上他说的这一通话的意思。
想啊想,还终于想到了一点。
萧楚音眼盲,耳力就比常人好。某日午后她在萧氏后山的桃花林休憩时,曾听两位过路的师姐议论过择夫婿。
原话怎么说的,她忘得差不多了,但大体意思是相貌、家世、人品要论但都不及未来夫婿的前程重要这一点,她记得很清楚。
想来,师九矅眼下这番话,大体是在向她陈述这个意思了。
主动向她说明他的前程,难道是要她莫担心他的前途?
可这是为什么呢?正如他所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便是从今日起被贬成伙夫,她坐好了跟着一起做伙夫娘子的打算。
此举有些多余。
两个人的婚姻对他的影响有多大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师九曜没有如副宫主所言被打死还真的为他将萧楚音娶进门,靠的就是宫主的宠爱。
可一个人的宠爱是有限度的,况且偌大一个星耀宫也不是宫主一人说了算。
正常人想来,他这辈子遇到这件事前途尽毁也是正常。
他现在特特告知给她,说实话,萧楚音还是比较意外的,大宫主对师九曜定是爱护极了。
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出现了一个比较奇特的想法。
不过她觉得有点不现实,强压下去了。
“所以,这宫里的一切,所有,都将是我们的,明白吗?”他又说道。
萧楚音想,所以,我现在该膨胀吗?一切、所有都是我的了?
总感觉这话里的意思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刚才压下去的那个念头又稍稍的冒了点头,马上又被她压下了。
“听闻岳母也曾是青枫坳门人?”师九矅继续说。
此前他已几乎直白的告诉了她关于她想得到的东西,其实是自己的,再偷偷摸摸递出去给外人,那就是再挖自己墙角,想来她也已经明白了。
不过,举一个她最熟悉的例子再强加一下,效果应该会更好。
萧楚音开始紧张了。
果然果然!如果不是那个意思,他怎么会打听和她有关的事情打听的那么仔细,连她亡母也没漏掉。
“订婚后我也刻意打探了一些……嗯……她从进了萧氏的门以后就时刻已萧氏妇自居勤家持业……”
看吧看吧,已经从她娘开始举例,示意她要举案齐眉了。
他果然是钟情于她。
“郎君,想要妾怎么样?”萧楚音再也不想听下去,开口打断道。
“我……”师九矅一时语塞,“总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能明白吧?”
总不能直接说让她别打秘法的主意吧!
萧楚音打了个哈欠,伸手摸着满头的珠翠,“郎君,能不能帮妾一个忙?凤冠太沉,一个人恐拆不下来……”
她能明白,但是不能给丝毫的回应。如果直接说,未免太伤人心了。
师九矅是个好人,萧楚音觉得好人该有好报。
而她嫁过来不是纯粹作他新娘来了,他日一旦发现星耀宫包藏祸心豢养妖兽,纷争将不可避免。
介时,他们终将会是对立的两面。所以,谁都不能多走一步,守好自己的心很重要。
现在师九矅已然多了一步,那她便退一步,那他多出来那一步便不会长久。
“啊!”猝不及防的被师九矅扯了一下,扯的生疼。
她脖子一缩,喊道:“你能不能轻点儿?好疼~”
“抱歉!”师九矅也没摆弄过这玩意,刚一上手就听见叫疼,吓得两个手举起不敢擅动。
萧楚音也是真怕了,手忙脚乱的乱拉强扯,终于卸掉了一头的饰品。
自己扯起来的疼和别人扯起来的疼是两码事。
嗯,就是梳头发有些费劲……
“那个……”师九矅主动说道:“要不要帮忙?!”
“不要!!!”她果断拒绝。想了想,“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就好!”
心里头飞快的盘算起,接下来该怎么办?
师九矅已近乎直白的跟她表了白,虽然觉得一个单身狗门派的弟子一下子从不近女色到娶媳妇同床共枕的过渡不会那么快,但……
如果他偏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