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朗清进了屋，狄原与黎天资一左一右像两个门神一样站着。
地宫里寂静的落针可闻，火烛时不时扑簌扑簌的响，狄原忍不住先开了口。
“夫人，我们要不要聊聊？”
“好啊！”黎天资笑笑，正合此意。
狄原引着黎天资坐到了旁边的一处专供休憩的亭子，刚落坐便有侍从端来了茶水。
狄原亲自给黎天资倒了一杯。
黎天资眉头一挑，欣然端起茶一饮而尽。
“护法有什么事，尽可以直接说，如今我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狄原点点头，心里头也有些数了。
此前黎天资一口否决，只是世事难料，事态一变化这女人马上就顺风倒。
这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坏事。
“夫人如此爽快，属下就不客套了！”狄原道：“实不相瞒，这些年属下一直在暗中谋划，希望有朝一日能重振我渠芙铭玥，在青枫坳推波助澜之下如今这局势……对我们有利！”
这个女人干啥啥不行，当搅屎棍倒是第一名，对当下的渠芙铭玥好处还是不少。
“哦？”黎天资拖长了声音，显得十分从容，“大护法可有具体想法？”
她如此爽快倒叫荻原有些不适了，沉吟了半晌，晾她也不敢当面给他上眼药，才开口道：“主人身子骨弱，想要重新率部众显是不可能了，可是……我们需要一个领袖，最好是狄姓嫡属”
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
黎天资嘴角轻轻一翘，意味深长的道：“清儿乾坤如玉修为不错，是做领头人的料子，不过……”
她话锋一转，荻原听得心头一紧。
生出果然如此的预料感，不自觉的便话音转历，“不过什么？”
荻原的一切神色自然也没逃过黎天资的眼，她眼底划过一抹嘲讽，很是享受这种捏住人命门的感受。
“不过，他和你们这些老狐狸比起来，可是太嫩了！”
“哦，这点小事”他还以为是什么呢，荻原戒备心却没有一点放下来，“夫人不必操心，只要你与小公子答应了，这事儿你不提我也有计划，当然这也是主人的意思！”
“什么计划？”黎天资眼珠子一转，“你们不会是想要他开始修炼魔功吧？！”
渠芙茗玥的残余势力在她谋划的版图之内，可是他的儿子是干净的，她可不想让他年纪轻轻便入穷巷。
她要的正道魁首是干净的，不包括是一个会魔功的。
“想什么呢！”荻原血睨一眼她，“公子这个年纪练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言语中还有几分怪嗔，当年若不是这个贱人设计调走了他，那次就和主人一起将小公子带了回来，虽说十二三岁的年纪也稍稍有点大，但有他和主人护法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他们渠芙茗玥的魔功越小的时候练对身体本身的危害越小，练到顶峰的可能性越大。
可惜了。
“我这里有另外一本，传说是天神传下的克妖心法，威力巨大，与几大修仙本派的功夫有云泥之别，少主若是练就便有横扫千军之势！”他慢悠悠的说。
黎天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倒也不怀疑荻原话中的真伪，因为此前的渠芙茗月就是这样的存在。
天下藏私的东西十有八九会被他们收进囊中。
她要黎朗清一手掌握正道一手掌握渠芙茗月残余势力，就是觉得只有两者合二为一才能真正让他这个正道魁首做的不可动摇。
至此，便说改变修仙界历史也说不定。
“不过……”
荻原也说了一个不过，黎天资端着茶杯眨眨眼未曾多想，问道：“怎么了？”
“不过，这本秘籍分为上下两部，我们现在只有上部……”
“那你说什么说！”她重重的砸下茶盏，“害的我白高兴一场”
“夫人莫急！是不是白高兴还言时尚早，眼下虽然只有上部，可下部的下落，我可是知道的！”
黎天资急急的问：“在哪里？”
才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两个人之间的情形就已经掉了个个儿，荻原笑的是有所求的人最好拿捏，而黎天资也几乎一夕之间想起来了他们之间除了眼下这些问题，好像还有遗留的。
“大护法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前儿不是说好，我带清儿来相见，你便会处理那两只东西的事？怎么的就用清儿的事情蒙混过关？”
荻原嗤笑一声眼神也懒得给一个，翘起二郎腿理理歪了下摆，“这件事情嘛，属下早已吩咐下去了，夫人回去以后我便已经派人去摆平了，等到你做好决定，已然迟了！”
“老三手底下有个喜爱养凶尸的老头儿，去年在南边惹了些事情，现在大约惹了个大的将人引了过来，正好两拨人相互消耗，解了你的燃眉之急！”
“南边……”黎天资喃喃道，陡然眼睛一亮，“星耀宫？？”
荻原自顾着喝茶没回答，但是回不回答都没差，她知道就是了。
顿时心里头有些激动了，问道：“可需要搭把手？”
能亲手给那个负心汉添一添，她很是高兴。
这些心思狄原门儿清。
他淡淡应道：“嗯，不过不是这边，听说你们羽掌门想要将祸事引至星耀宫，只是苦于一直没有借口？”
好端端的提起羽西水，黎天资脸色有些不耐，狠狠的啐了一口，“提那个混蛋做什么，又想当女表子又想立牌坊，最差劲的就是和他这样的人合作”
荻原轻轻一笑，半站起身体越过石桌在黎天资耳畔轻语了几句。
“此话当真？”黎天资听后心尖儿颤颤，更多的却是激动，眼神里掩盖不住的野心。
“吱呀”一声门开了，黎朗清神游一般从屋中走了出来，与来之前的彷徨拘谨不同，黎天资一喜。
看来他儿子的魁首之路就要开启了。
——
师九曜此前将他娘亲的院子扩建了些，在未动原先屋舍的基础上，在旁边的空地上又起了一座新院链接着旧院。
只是这些萧楚音不知道。
于是晚上在得知院子能住下萧迦宁和萧无尤时还挺惊讶。
萧无尤一颗心从初见时的激动兴奋到现在碎的渣都没有了，神情郁郁的，而萧迦宁则也是一副困得至极的模样，几人便只得安排早睡了。
萧楚音的起居，基本的脱衣穿衣本用不着人帮忙，自己能行。但若是碰上师九曜在，便都是他抢去了。
师九曜一件件的替他褪了衣衫，桃色的上襦，素白色缎面的襦裙，配上她淡然的气质，更衬出了三分面若桃花的好气色。
微黄的烛光映在她嫩白的小脸上，微蹙的眉头添了几丝弱柳扶风之感。
惯是见不得弱小的师九曜，一直觉得自己这是病，并且病得不轻。
自打遇上萧楚音，更觉得这个病症严重多了，见不得美人受苦就算了，后来见不得她垂泪，现在可好，连她蹙眉都觉得心口难受，恨不得将星星月亮摘下来捧到她面前好叫她笑一笑。
轻叹一口气，下意识的从背后环腰抱住了她，“别担心了，岳父有能力处理好，你要相信他！”
下颌抵着她的脖颈，知道一股清香钻入鼻翼，才恍然发觉自己在干什么，可他回神，萧楚音周身只剩一件薄薄的宽大寝衣，纤长白皙的脖颈白的像玉石，险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顺着这角度也看见了往日难得一现的高耸青山。
某些男性的本能忽然崛起，惊得师九曜立刻丢开手中的人。
太危险了！
此前虽起过一次刻意的心思，想通过这种肤浅的方向给她自己人的安全感，到底是最后关头刹了车。
师九曜心思复杂的捏了捏眉心。
一言不发的去了外头，拿起茶壶灌了些凉水，压下了些许火气，他微微合眼，本想醒醒脑子，可还没见什么成效，今日在御和道上辛大娘旁敲侧击打探的那几句话又闯进了脑子。
敢情他的隐忍在萧楚音眼里竟然是不行？
真是又好笑又好气。
她多半是料定这样的事情自己无法解释，除非……
得，又转进了死胡同。
内室。
萧楚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浑身上下都是一阵战栗，仿佛刚才脖颈上那股子薄薄的、温热的湿气还在。
她曾经鼓起过勇气，用尽全身力气去勾他，最后失败了，那时权衡利弊过后什么心思都没有，独独没有情谊。
几月过去，心情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方才那样亲密的接触，至上次过后还是第一回，心里是既有些韩怕又有些期盼。
可最后那个人居然像逃跑一样出去了，这么久了，看样子是不打算回来了？
是她太可怕了？还是他当真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想来想去，一颗心甚觉煎熬，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二人的新婚之夜，从一开始的端方君子维持道现在，她只听过戏文里的口上君子，真真的柳下惠当真没见过。
莫不是她一语成箴，他是真不不行吧？
星耀宫不许娶妻，莫不是所练功法让人无法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