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们与青枫坳一脉相连、同气连枝,青枫坳的丑事,她们姐弟三人面上也是无光。
自从虞青城去世以后,这些年感情淡了些,却是情面还在。
青枫坳不济,若了许多祸,他们是想笑也只能私下偷偷摸摸的。
现在好了,两家交恶,他们听起来那些八卦也总算能正大光明的耻笑了。
“你不知道,那羽掌门的口碑本来就不怎么样,今次和黎前辈、无垢岛的岑岛主那闹的叫一个火热……”萧无尤讲的兴致勃勃。
“别瞎说!”
萧迦宁拍了一下萧无尤的头,萧无尤讲到兴头上,转过头怒目而视,就听萧迦宁又说:“谣言止于智者,羽掌门不要脸惯了,可是无垢岛咱们以后还是要走动的,休要瞎说议论是非,岑岛主不是那样的人!”
“怎么就不是了?你看外面大家都传,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萧迦宁仰天长叹,“我忽然有些理解父亲了”
“你理解什么了,忽然就!”
萧迦宁话没说明白,意思萧无尤却是非常明白的,扑腾着小手想要和她拼命,萧迦宁一手制着他顺便讲了事情的大概。
不过大部分都讲得很是中肯,这也代表了她的意见。
师九矅敬佩的看了一眼萧迦宁,“大姐真知灼见,气量高远九矅佩服!”
萧无尤被萧迦宁戳中要害在抓狂边缘,听到二人对话,顿时像焉了的茄子。
自己的行径在两人眼里真的像个孩子。
顿时连扑腾的劲儿都没了。
“娘,你在说什么????”
黎朗清手中的剑哐当一下落在地上,他手指轻轻的抖着,耳里听到的消息引起的内心激荡不已。
他瞪着眼睛,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他是黎朗清啊!青枫坳首徒黎朗清!
他的外公是青枫坳先代掌门,母亲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即便深陷邪教也想方设法的传递消息,为歼灭渠芙茗玥贡献了所有。
即便流言蜚语缠身还是忍辱负重将他抚养长大。
说是世代忠烈之后也不为过。
可现在他听见了什么?
他的亲生父亲竟然是渠芙茗玥少主。
邪教贼首!
他的毕生理想也是斩妖除魔、维护天下苍生,而他的亲身父亲却是天下苍生最大的威胁!
“不、不、不可能!娘,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黎朗清不停的摇着头,一步步后退,脚跟踩到了剑穗,他弯腰去捡剑,捡了几下都未能捡起来,自己也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小贱种!滚开!”
“荡妇生的小孽种!”
“看呐!就是他!邪魔歪道的贱种”
“离他远些,小心沾上他身上的邪气”
……
一声声的谩骂,一幕幕的厌弃,这些年所受的闲言碎语如走马灯一般一一从眼前一闪而过。
他怨过、恨过、怒过、抱怨过老天的不公,而支撑这他熬过这些岁月的便是骨子里的不服气、不认输。
支撑他的信念便是将来出人头地还母亲一个公道。
他颓然的跪坐在地上一时大哭一时大笑,脸上溢满泪水,怔怔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剑。
剑他捡不起来,就像是心里忽然丢掉的东西,再也捡不起来。
“儿啊!”黎天资难过的如同喉头埂了根鱼刺,扑过去抱着黎朗清,“你别吓娘!”
母子两个抱在一起痛苦流涕。
哭了一会儿,黎天资抚着黎朗清的脸颊道:“儿啊,不是你天生的命不好,要怪就怪星耀宫吧!”
“星耀宫?!”黎清朗神思尚在流离中,无意识的重复了一句。
“没错!”黎天资咬牙:“当年师伯言负我,我也是因他才被你父捉去!若不然,今天星耀宫少主的位置就是你的!”
她心中有多难堪,就有多悔,多恨。
“娘当年是瞎了眼!看上那个人渣!弃了好好的萧氏宗妇不做和他私奔,害得自己落到如此下场!”
“你本该是天之骄子的!若不是他,那萧氏就是你的,若他不负我,你也合该是星耀宫少主!”
“怎么会?星耀宫不得弟子嫁娶……”
又怎么能父死子继,黎朗清苦涩一笑,怕是她的母亲想多了。
“你不信?”黎朗清的神情没逃过黎天资的眼睛,“好好好!娘就告诉你,其实师九曜明着是他师伯言的徒弟,实际上是他背着我和一个贱人生的孽种!”
“如今你瞧瞧,他为了自己的儿子,不但打破宫规为他娶亲,不是照样被立做少主了?”
“刚可气的是,他抢走了你的新娘啊!”
黎朗清一下子想起了,呢个娴静美貌的女子,虽然眼瞎却不得不说是一绝色。
淡然的眉目间顿时染上一股厉色,“娘说的不错!当初要不是师九曜那小子横插一脚,我们与萧氏的婚约就成了,害的……”
害的他被萧迦宁千里迢迢跑过来揍了一顿,半月下不来床。
“咱们现在而已不用这么铤而走险了!”
“这就对了!”黎天资听他这么说,松了口气,自己站了起来,将地上的儿子也拉了起来。
“孩子,有仇不报非君子,娘从小就教过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现在呢,羽西水那个混蛋,你外公将掌门之位传给他,是希望他能保我们母子一生周全,一点小事就能让他动摇根基!”
“娘,您这么说什么意思?”黎朗清皱眉,这两天现在忙着与天下群雄商议讨伐萧氏,后来没无垢岛胡搅蛮缠闹上,掌门也挺正常的。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能让掌门动了弃车保帅的念头。
“莫不是……岑岛主说的那事儿真和您有关系吧?!”
“那还不是他自己同意了的!天杀的蠢材,我就不该一心软答应他!”
黎天资只顾着骂,完全忽略了自家儿子的脸此刻已经精彩纷呈。
“娘啊!那思莞、思尓两姐妹好好的,怎么又惹到您了?”黎朗清接受自己的身份是一回事,要接受自己的母亲这么恶毒,善恶不分,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哎呀,你小孩子懂那么多做什么!现在跟着娘去见那个荻原才是要事!你只需要记住,娘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就成了!”
黎朗清难以消化,他跟无垢岛的双生花无冤无仇,见得面挺多,切磋的时间也挺多,有的都是同道中人的心心相惜,怎么就要害她们至此?
何况那样两个女子说是修为不错,若是多高也不至于,有能力挡什么道?
“你个傻孩子,光一个青枫坳的掌门有什么盼头,娘若不是为你谋划,那需要做这些!”
黎朗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他娘的胃口还挺大,于是问道:“娘啊!您到底要做什么?”
“修仙正道的魁首已是多年未有人了,清儿,娘看你是那块儿料!”
闻言,黎朗清惊讶的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乖乖,正道魁首?
统领天下七大派。
“快擦擦口水,我们出发了!”黎天资拉着黎朗清道:“今天见的这个人,他也会帮你的,你放心吧!”
黎天资信心满满,当年渠芙茗玥与天下为敌,说到底也是想挣出一席之地罢了。
荻原的心思她明白,如果能将黎朗清送上那个位置,他们岂有不答应的?
自己养大的儿子,自己最清楚,他这个儿子不需要他理解,只需要将诱惑放到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就可以了!
转眼二人就到了约定的地点。
荻原今次见到黎朗清一表人才,十分满意,领着两人往地宫而去。
“小公子,你进去吧,主人已经等你很久了!”他站在一处石门前说道。
黎朗清侧头看了眼黎天资,似乎还没有下定决心的勇气。
黎天资:“那娘陪你一起去吧!”
“不必了!”荻原一手拦在黎天资身前,“主人说了,不想见你!”
黎天资脸色当即不大好,踌躇一阵她给黎朗清使了使眼色,黎朗清推门而入。
地宫建在地下深处,黑不见五指,他们进来这一路全是靠着墙壁上的火烛。
黎朗清进的这间石屋却比外面亮堂许多,屋中陈设简洁,只有一张书案,靠着一个书架,再有便是一张床了。
四下无人,黎朗清进屋后在门口站了许久才一动步子往床边走去。
娘说他生父曾受了两次致命重伤,如今只是吊着一口气在了。
那么理所应当应该是躺在床上的。
他一步步靠近,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华服俊美男子,剑眉星目,正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年纪看起来仿佛和他一般大小。
会不会搞错了?
黎朗清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转了方向,坐在榻边仔细端详。
男子生的极是俊俏,看着看着隐约觉得面容和自己是有几分相似的。
“莫不是……异母兄弟?”
他生父当年的身份地位,或许有很多女人也说不定。
如此想着他伸手推了推,“喂!喂!起来了!”
心说,我是来见爹的,你这儿捣乱耽搁时间算什么事儿?
男子陡然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他。
黎朗清道:“你怎么在这儿躺着?爹呢?”
男子皱了皱眉,似乎在想是什么状况,半晌撑着身体想坐起来,结果没成功滑下去了。
半晌,升起手臂眼看要摸到黎朗清的脸颊了,“孩子……”
黎朗清吓的站起来退了许多步,眸光一动,兀自抹上他还未曾接触到的面颊,感觉到了极大的冒犯。
“咱两看起来几乎一样大,怎么的,你这架势是要占我便宜?”
如果他没猜错,那人剩下的几个字应当是:我就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