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不行！”
萧羽凡、大宫主再次异口同声。
萧羽凡：“打死了，谁来娶我女儿，你吗？”
大宫主：“就是！伯言慎言呀！九矅是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事出有因，又不能全怪他！况且，你说打死就打死，你我老去，这星耀宫谁来继承？”
一边暗搓搓使眼色，别人都无意追究，他瞎带什么节奏，哪里是要师九矅的命，简直是要他的命。
副宫主却当全然没看见也没听见一样，毫不客气，“无规矩不成方圆，大哥既然觉得这规矩随便说改就改，那还立它做什么？我可提醒你啊，开了这个先河，往后还怎么约束门下弟子？”
“别吵了！”萧羽凡被吵得晕了头，每家都有一本难念得经，他可没闲工夫听这两个人打太极，“爽快点吧，这事儿到底谁做主，怎么说！”
副宫主：“娶妻不行，重罚，罚到萧宗主满意为止，打死亦可！”
大宫主：“打死不行！罚可以……至于……其他的……在商量”
两人话一出口，又互相咬上了，谁也不松口。萧楚音道：“其实……其实……不娶也行，对吧，爹爹，本就是误会，女儿……女儿也没吃亏，不如算了，师少侠好歹是救了我，哪里有这么逼迫救命恩人的？”
反正她这辈子也没想过要嫁人，这名声好与不好也没多大关系。
萧羽凡略一沉吟，问：“敢问二宫主，若我萧某就此作罢，师少侠又当如何？”
副宫主瞥了一眼父女二人，“罚自然是逃不了，依旧是触犯宫规……”
“孩子听见了吗？”萧羽凡叹气道：“这不是我们追究不追究的问题”
萧楚音沉默了，萧羽凡转头对师九曜道：“既然你怎么都难逃一死，不若从今日起脱离星耀宫，跟我们回家如何？从此便是我萧氏的女婿 ，待遇不会比无尤差？”
既然星耀宫规矩这般无情，师九曜又人才难得，他也是爱才之人。
“不可能！”大宫主一声大喝，假意嫁女实则挖墙脚，太不要脸了！
沉默许久的师九曜拱手答道：“多谢宗主美意，只怕九曜无福登贵宗仙门。况且，九曜这一生，生是星耀宫的人，死是星耀宫的鬼，断没有改投他处的打算！”
萧羽凡：“他们可是无论如何都要你的命啊？”
“我自小在宫里长大，受宫主养育、教养之恩，今日若为正宫规而死，也是死得其所，吾心所愿！”
大宫主感动至极，“你放心，师傅不会让你死的！”
声音竟有些哽咽。
闻得此言，萧羽凡沉默了许久，终是拥着自己的女儿离开了，再没多说半个字。
愈过月余。
萧楚音已过回了从前清清静静的日子，出门那一趟如梦魇 一般，渐渐远离，她也再不会听见外头的只言片语，再见外头的任何人。
她刚焚好香，就听见咚的一声，轻笑道：“无尤，晌午刚过你不去修炼，跑到我这里躲懒来了？”
“阿姐，你这样在你们眼盲界会挨黑打的知道吗？”萧无尤从地上爬起来，蹲到萧楚音面前不停的晃手。
“别老用手在我面前扇风”
“你这是真看不见啊，怎么就能事事猜那么准？”
萧楚音无奈的笑笑，“十多年听你们的脚步声都能知道心情怎么样，不过是熟悉而已。”
他每次来都要这般拐弯抹角的夸她一番，她同样太过熟悉了。
萧无尤看着萧楚音熟稔的拿出茶杯，给自己和他倒了杯茶，随后拿出一本书，如葱玉手在特质的书页上，细细摩挲，慢慢移动。他将目光又放远，在整间屋子里看来看去。
十几年来，第一次这般仔细的观摩他双生姐姐的住所，企图通过这些陈设窥一窥她的生活。
房间的东南角放着一把七弦古琴，他知道那是一把叫做双阙的当世名琴，父亲五年前出门特意替她买回来消磨时间的。
隔着不远处放了一处矮几，上面放着一套茶具和熏香的香炉，除此以外便是一张书案和几摞书架。
这么看来书几乎占了半间屋。
很难想象他的二姐在无边黑暗里，大部分时候居然是看书打发时间。
“阿姐”萧无尤轻声唤道：“你可想过，这一辈子如何度过？”
在所有仙门中，每个弟子都怀揣着各种各样的梦想，目标，只要够刻苦，努力练功，总会离当初的那个自己越来越远，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哪怕最后仍没有完成梦想，但相较于山门外的万丈红尘，他们已经太过优秀。
可萧楚音的日子，似乎一眼就望到了头。
从前的萧无尤从来没想过这些事情，可此回因为自己的一时糊涂，害得萧楚音差点进了火坑，自责不已。
青枫坳当日来紫贴飞书的时候，他因从来没见过紫贴，便以为是惊天动天的大事件，躲在门边听了一截，没想到是封求婚书。
一想到他那性格火爆的大姐要嫁出去了，他说不出的高兴，第一时间就跑去告知了萧迦宁这个好消息，哪知道大姐当他的面甩下一句“此人貌丑无感，不约”逃婚了！
大姐逃婚，他便觉得父亲不会强迫大姐，这门婚事也就作罢了，没想到父亲竟然拉上阿姐也要结这门亲。
这可急坏了他。
他闹得很凶，父亲便用捆仙绳将他困了，扔在家里。
那时候他的阿姐，淡然的笑着，仍然轻声的先安慰他。
“一辈子很长，我怎么能猜的准？”萧楚音道，“不过，你若是问我想怎么过，那我便觉得眼下的平静日子最好”
她想了想，“阿尤不会觉得我这个瞎眼的姐姐是个累赘，日后承了宗主之位，便不想养了，今日才来试探吧？”
“怎么会！”萧无尤几乎要跳起来了，“你就在家住！家底坐穿，谁说半个不字，我打断他的腿！”
萧楚音笑的眉眼弯弯，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差别，只是眼里一片灰暗，没有任何神采。
“是不是前面有什么事情？”良久，她敛了笑容问道。
或者是传出了什么不得了的闲话，让神经大条的萧无尤都知道了。青枫坳的那位黎前辈，不是善茬，要是传出了难听的话，她也不会觉得太奇怪。
萧无尤也收起来嬉皮笑脸，“没什么，只是，爹爹今日收到一封求婚书 ”
这一个月来，外头说什么话的都有，一时间星耀宫和苍溪萧氏搞破鞋，给黎朗清戴绿帽等等的话，时时都在翻新，一会儿一个样，不带重复。
一时间黎朗清沦落成仙门最让人心疼的七星魁首，更是收到许多女修的安慰和求婚书，公然对喊苍溪萧氏和星耀宫。
更有甚者，每天山门前，都有散修投掷异物和不明液体。
“谁的？”
“从星耀宫来的，求的是阿姐你……”
萧楚音捏书的手一紧，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如玉珠执地般的清朗声音和他不磷不缁的品格。
不知道他回师门最终受了多重的刑罚。
外头的风言风语定然不轻，否则，怎么会让铁律如山的星耀宫改了主意，送来求婚书呢？
“臭小子，不好好练功，成天躲在你姐姐这里做什么？”
萧羽凡的声音陡然在门口炸开，萧无尤吓了一跳，犹如惊弓之鸟，端在手上尚烫嘴的茶也洒了，手背上立刻红了一片，爬起来甩手的同时又撞翻了正在煮茶的水，慌乱中不知该如何，便用自己外袍的宽袖将水抹了，小心翼翼的递眼看到萧羽凡的脸愈发阴沉，自己也哭丧着一张脸。
萧羽凡恨铁不成钢，本来没打算教训儿子，但萧无尤的一番表现看得他心塞不已，咬牙道：“你看你！这么点儿出息，通身上下哪里有一点继承人的样子！”
“不说你大姐，连你二姐都比不上！”
“慌什么？我会吃了你吗？男子气概呢？！”
萧无尤嗫嚅道：“我……我……孩儿……孩儿……怕做不好，惹父亲不开心……所以……所以……”
大约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萧羽凡眼睛一闭，愈发觉得赌气，越怕做不好越做不好，也是够气人的了，“肖离拳练得如何了？”
“早……早已练熟”
“嗯，天行剑法呢？”
“孩儿已领悟至六层问心无悔”
“嗯，昭明功呢？”
“昭……昭明功……仍在五层，未曾突破……”
“五……练来练去练了一年了，还在五层，为父是最近忙了些，未曾细细向你师傅过问你的功课，你还有闲暇偷懒，看来对你的管教还应紧些！”
一听萧羽凡开始过问他功课，萧无尤就觉得大事不妙，果然是如此。
眼神哀婉忧伤的瞟了眼萧楚音，才想起她根本肯不见，最后戚戚然的垂手道：“孩儿知道了！”
往回闯祸，萧楚音总是无条件的包庇和回护他，但只有一种情况例外，便是眼下这种，与修行相关。
父子俩话不投机，多说一句都会动气，萧无尤便自觉离开去了修炼场。
“爹爹~”萧楚音笑着说道：“无尤的性子，可能不适合管制的过分严格”
萧羽凡亲手替闺女收拾了案上的一片狼藉，坐下来才道：“他的事先不说，来日方长，眼下有桩与你相关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