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无尤刚才说过了”
“那……说说看，你怎么想的？”来的时候想了一路，该怎么向女儿开口，结果被萧无尤一掺和，倒顺理成章了。
萧楚音坐得端正，身旁放着两卷书，萧羽凡看着二女儿心情顿时有些复杂，又温声问道：“又在看书？”
其实凭心而论，萧楚音这一生若嫁一个萧氏门人，生活在萧氏倒也还好，可要说嫁出去，无论嫁个多优秀的人怎么也比不得在家里。
萧楚音思索少倾答道： “非人之所愿罢了，他们迫于压力不得不得这样做，女儿也不想强人所难”
好人难为，救人本是好事，但先后被青枫坳中伤又被逼着娶她，莫要教师少侠寒心才是。
再说，即便嫁过去，星耀宫一门子的男丁，突然多出她这一个女眷，她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话是如此，可这月余，黎天姿那张嘴已是将你二人行止宣扬的臭不可闻，萧氏到底也不止有我们几个姓萧的，上上下下也有几千口人”萧羽凡叹道。
星耀宫尚且被逼迫的如此，何况他们萧氏。再想隐居于世，到底也还是此间生人。
萧楚音沉默了，不明白她父亲的具体意思，嫁不嫁好像都可以，又好像都不可以。
“也罢，这么问也挺突然的，你好好想想，为父也想想”
一时半会要女儿给出个答应也太强人所难，萧羽凡本身也是庶务缠身，便没做停留。
一连串的打扰和询问，已经让她根本没有静下来继续看书的心思。世事本无常，简单的生活也渐渐变得复杂，忽然耳畔闻得一只布谷鸟的声音，落在窗台上，“布谷布谷布谷……”
萧楚音行至窗前熟练的走到窗边，捧起小鸟摸它的头，心潮起伏。
师傅他老人家避世修炼，难道这件事也传入他的耳中了？
萧氏驻地后山，有一片竹海，竹海深处有竹屋。
除了门内长老和宗主以外，其他人不能擅入。
萧楚音轻车熟路走在竹海小路上，每隔一段就会有一个禁制，须得青莲心经才能化解。
而这青莲心经，门内修炼之人不超过十人。
“师傅~”
谢翎正在屋中打坐，早就听见一个轻盈而不乏沉稳均匀的脚步声，直到萧楚音走近了才出声，“楚音来了！”
“是”萧楚音道：“不知师傅唤徒儿来有何吩咐？”
一摊手掌，掌心便化出一只布谷鸟，只不过刚才栩栩如生的鸟，渐渐退化成一摊变成了一张白纸，最后这张白纸生出了紫红色的火焰，燃烧殆尽。
“听闻，你此回出门，遇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苍蝇小事，不值得师傅费心”
“是吗？今日连那堪称和尚庙的星耀宫都要求娶你了，还是小事？”
萧楚音顿时无语，谢翎话锋一转，“对了，为师有没有给你讲过关于上古妖兽一事？”
“上古妖兽？”萧楚音皱眉，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一个故事，“师傅说的是那则家喻户晓的二太子抢帝位的故事吗？”
仙门也和红尘凡俗一样，有口口相传的民间故事。这个二太子抢帝位，便是其中之一。
传闻，上古时候天帝有二子傅山和辉月，皆是才德兼备，天帝两个儿子都喜欢，一时间也选不出继承人。
后来仙魔大战，天帝殉天，谁来继承帝位便是一个问题。两个太子争夺天地之位，祸及三界。
辉月势大，一度将傅山赶到了妖族集聚之地，眼看就要成功的辉月却忽然败给了傅山。
各种经书里流传的是，傅山是天选之子，才能在关键时刻反败为胜。
可坊间流传的则是，傅山在妖族之地，驯养了一只十分厉害的上古妖兽，凭借此妖兽才在关键时候反败为胜。
这些故事，她的娘亲和云霓从小都给她讲烂了。
凡出身在仙门世家的孩子，大约都听过这则睡前故事无数遍吧。
“正是！”谢翎睁开了眼睛，“你觉得哪一个说法是真的？”
萧楚音沉吟片刻，“哪一个是真的都无所谓，只是，徒儿不明白师傅到底有何用意？”
这则故事是真是假还难说呢，上万年前的事情，人类渺茫的寿命哪能窥探真假。萧楚音觉得她的师傅大约是想借这则故事，预示她什么。
但这则故事和她眼下的这桩事，可谓相差甚远吧？
若强说有关联，便是不同的两个结尾，莫不是在说，是非对错任由他人评说，不畏世间流言蜚语，清者自清？
嗯，她觉得肯定是这意思，张嘴正想对师傅说明自己悟得了，不想却听谢翎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呀，果然是玲珑心思”
“……师傅？”
“若我说这个故事可能是真的，那只妖兽是真的存在呢？”
萧楚音：“！！！”
“这只妖兽的下落，没有哪一个故事有交代，但是……”谢翎继续说道：“为师却在古籍残卷中寻到了一丝半毫的踪迹！”
这个节骨眼说这个？萧楚音很迷茫，却稳了稳嗓子，“师傅要楚音做什么？可是要顺着踪迹查这妖兽？”
说到此处，她心神一动，立刻问道：“我记得三十年也曾有过一只妖兽现身，最先发现的地方就在我们苍溪，七派联合剿灭不成，最后逃到了星耀宫的地界才消失……”
世人都说因为那妖兽怕水，七大派虽然不能将其镇压，但也撵得它走投无路，逃到了临海的星耀宫附近，最后才作茧自缚。
“那……会不会有关联？”有卷古书上，也有类似记载，大约是三百七十多年，萧氏的家史记载中，与三十年前那次大同小异。
萧氏上下传承三千年之久，家史纪要可谓一副仙门兴衰记录大全和奇闻异录收集大全。
这还是有记录的，不连贯的记录和保存不是很好已经风化的还有大批，其中有些能翻阅，有一些则是碰都不能碰，稍微一摸就碎成沙一堆了。
这里头的真实性，萧氏的人从来不怀疑。
谢翎道：“没错，确有牵连”
“那这么说，这只妖兽反反复复出现又消失，其实并没有真正的被消灭……”萧楚音自顾自的说道：“那要查的话……也很好办，几乎每次都是在萧氏周边，而消失的地点都离星耀宫不远，顺着这一条道查下去即可！”
能想到这些不是难事，萧楚音眼睛看不见，即便她师傅发现了些什么，自会告诉她的父亲去安排。
这些事她是不可能参与的，她仍然想不通，她师傅叫她来又引导她想了这许多用意是为何？
“为师直接说吧！”谢翎忽然轻笑出了声，“我是希望你趁着这次星耀宫求婚，便嫁过去……”
“！！！”萧楚音道：“您是怀疑与星耀宫有关？”
“不错！”谢翎手腕上的佛尘一扬，从蒲团上坐了起来，“你想想，怎么会每次那么巧，偏偏离星耀宫近了就消失了呢？”
“为师进来研究古卷，才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这样的事情大约也发生了四五次，总觉得不太正常，况且，近些年天象有异，越来越严重……”
“可……可……”萧楚音犹豫了，苍生大义，她眉毛都不会动一下，但却要和婚姻连在一起，“这也没必要非要嫁过去才能……”
“三年前我便已派人进星耀宫管辖内打探，但……他们规矩实在繁琐，不说外人，便是一直苍蝇也难以飞进去，更别说进入内里打探机密！”
“我听闻，与你传了闲话的那小子，在星耀宫的地位不低，你嫁过去作为她的夫人，行事也方便的多，正正好！”
“你这般不情愿，莫不是甘愿看这世间生灵涂炭，也不愿倾一己之力？！”
萧楚音迟迟不肯点头，谢翎的语气也愈发严厉起来。
萧楚音实在无法，便硬着头皮垂手道：“……天下苍生与徒儿一人相比孰轻孰重，徒儿分得清！”
跪在谢翎脚边三叩首道：“只是有些舍不得师傅，徒儿此去……要再见也不知是何时了，万望师傅保重身体，静候徒儿佳音！”
谢翎闻得此言亦是心中一动泛起酸涩，柔声道：
“为师也知道如此逼迫是为难你，但实在机会难得，你从小聪敏过人，师傅看着长大，也是真的舍不得……但是孩子，人总会长大，总要学会承担责任，你承我衣钵，是整个萧氏的大脑，那星耀宫如若真的包藏妖兽却屡屡在我萧氏门前放逐，是为大患啊！”
“徒儿省的！”
“那便去吧！”谢翎如此说，萧楚音在原地愣了片刻，转身出了屋。
“对了，我们的关系和你通身的本事还如往常一样隐藏起来，若非迫不得已，不要显露。危险时刻，这会是你的底牌。”
谢翎偷偷收萧楚音为徒是绝密，这件事除了他们师徒，无人得知。
而萧楚音自懂事起，似乎家里也从来没有打算让她修炼一般，她也只能想做反正是眼盲，可能大家觉得修不修意义都不大吧。
即便如此，当隐世而居的谢翎提出要收她为徒时，内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终于有人觉得她有价值，不是累赘了。
师傅的吩咐总是没有错的，她恭敬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