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危机四伏
月色尚浅2024-04-21 21:194,722

  他紧抿着唇为她包扎着伤口,不置一词。

  黎姝自顾自地说到:

  “我早该想到不是吗?凭空消失,如何都寻不到痕迹,只有一种可能——你早已入了军营。裴晏书,这招假死脱身用的好啊。”

  裴晏书手顿了顿,低声问到:

  “为何朝中派来的使臣变成了你?”

  “不是变成了我,是本来就是我。若是你早就知道我会来,今日你还会出现在我面前么?”

  裴晏书结束了包扎,转身欲走。

  黎姝见状勾住他的脖子,往他身上靠。

  “受了伤,走不了路了”

  “你伤到的不是脚。”

  “你如何知道我伤的不是脚?”

  说罢又往裴晏书跟前凑了凑。

  “需不需要检查一下呢,中郎将大人。”

  裴晏书喉结动了动,终是将黎姝打横抱起,一言不发往外面走去。

  一路上,士兵们都跟活见鬼似的,七嘴八舌地起哄着。

  考虑到裴晏书在军中的威名,黎姝正打算探出脑袋解释两句,就被裴晏书按了回去。

  “再动便自己下来走。”

  来到帐中,裴晏书将黎姝放在塌上,转身欲走。

  “裴晏书,因为你们的计谋,我差点死在那使者刀下。你这便始乱终弃,转身就走?”

  裴晏书身形一顿,无奈回到: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去给你盛姜汤。”

  待裴晏书去而复返时,黎姝已经累得睡着了。

  为了在年前将契约签订好,她一路奔波,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此刻实在有些撑不住了。

  裴晏书为她盖好被子,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拿了文书坐在一旁看。

  天色渐晚,文书上的字看不真切,他也不欲点灯,索性便静静守着她。

  外面有吵闹声传来,黎姝这才悠悠转醒。

  裴晏书别开眼去,起身点了油灯。

  黎姝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了起来。

  “我……我怎么睡了这么久?你……一直都在这儿守着我吗?”

  “刚来,去给你弄些吃食。”

  黎姝探到床边的温热,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瞧见裴晏书端了羊汤进来,黎姝的脸顿时便垮了下去。

  裴晏书又把羊汤往她面前推了推。

  “里面放了姜,没那么膻了。羊汤滋补,喝了暖暖身子。”

  黎姝还是没有动作,眼巴巴地看着他。

  裴晏书目不斜视,又将羊汤向她推了推,

  “喝了这碗汤,就吃别的。”

  黎姝嘟囔了一句,把我当小孩哄呢。

  裴晏书嘴角勾起一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

  “你和小孩儿没两样。趁热喝了吧。”

  用过晚膳,裴晏书又提到契约之事。

  “明日清晨,匈奴首领到我军大帐中重谈契约一事。你早些歇息。”

  黎姝点了点头,调笑到:

  “明日总不会再遇上今日之事了吧?”

  裴晏书定定看着她,

  “我必会护你周全。”

  裴晏书走后,黎姝却没了睡意。

  裴晏书就站在她面前,但是她总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相隔万里,难以靠近。

  第二日,匈奴首领看到黎姝包扎着的脖颈,眼神闪躲。

  “现在装作不知也晚了,倒不如再割两座城,表示表示你们的诚意。”

  “我不知你是何意。”

  “那几个人要挟不成,又抵挡不住重刑,已经全都招了。求和的是你们,出尔反尔的也是你们,这,又是何意?”

  黎姝摸清他们已经再无充足物资继续耗下去了,故而也不急于开口,等着那单于回应。

  良久,单于沉默着点了点头。

  契约签订成功,黎姝连忙叫人八百里加急送到昌定帝手中。

  金银财宝,割让城池都多于原来朝中所商议的数目龙颜大悦,许诺待黎姝归来,满足她一个心愿。

  新年将至,黎姝索性留在漠北,等开春再回长安复命。

  临近新年,裴晏书更加忙碌,早出晚归,也有想逃避黎姝的意味。

  黎姝几次三番寻他不见,忍无可忍,到他帐中堵他。

  裴晏书并不在帐中,倒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小姑娘,正坐在他帐中看书,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

  黎姝皱了皱眉,转身欲走。

  “站住!你不是来找裴哥哥的么?”

  黎姝莫名有些烦躁,语气也不似平常迂回。

  “与你何干?你是裴晏书?”

  “你!”

  小姑娘不料她如此回应,有些气急败坏,眼珠子转了转,又说到:

  “裴哥哥现在在练兵,没空见你,我是他的未婚妻。”

  黎姝听罢,笑出声来。

  “未婚妻?你?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我什么都没问你就自顾自地交代了,莫不是因为我的到来,你自乱阵脚了吧?”

  那小姑娘刚要说什么,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在黎姝眼前晃了晃。

  黎姝一眼认出那是裴父留给裴晏书的玉佩,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那小姑娘见她如此反应,愈发得意。

  “我和裴哥哥早已定终身,这便是他送我的定情信物。”

  “本官前来,是有要事相商。倒是你,一直在这儿说些无关紧要的蠢话。军中重地,于你而言竟如同儿戏。裴晏书也该去洗洗眼睛了。”

  小姑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清黎姝身后的人时,表情顿时变得尴尬。

  黎姝回头,果然看到裴晏书站在她身后。

  她将调令拍在他身上,转身就走。

  “不打扰你们二人卿卿我我,告辞。”

  裴晏书伸手拉住她想要解释,却被她挣开。

  “裴大人,自重。”

  这两个字狠狠刺中了裴晏书的心,他缓缓收回了手。

  黎姝走后,裴晏书看着钱将军的女儿,面色阴沉。

  “你到我帐中做什么?你拿着我的玉佩做什么?”

  钱淼讪讪回到:

  “我错了,裴哥哥,你不要生气。”

  裴晏书拿回玉佩,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走过。

  “擅闯军营,若是被别人知道,落了口实,你要你父亲如何自处?现在就回去,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钱淼自知理亏,跺了跺脚跑开了。

  钱淼离开后,裴晏书这才拿起调令端详起来。

  昌定帝令其与黎姝等人一同回长安复命。他一时拿不准昌定帝是何意,但他知道必然离不开黎姝从中斡旋。

  启程前,昌定帝将黎姝叫到宫中,神色莫测。

  “罪臣之子,戴罪立功,你说朕当如何?”

  黎姝恭恭敬敬地回到:

  “陛下,此事不急有定论,如今还是战事要紧。若是他当真本事,您不拘一格降人才也不失偏颇,既可鼓舞士气稳定民心,又可彰显您的爱才之情。”

  昌定帝点了点头,状似无意问到:

  “坊间有传闻说这裴晏书自小体弱多病,冷傲孤僻。后来病好了,便愈发目中无人。”

  “陛下您一向不信传闻,耳听为虚。不若待战事平定,让他到长安来,您亲自定夺。”

  昌定帝意味深长地看着黎姝。

  “能得爱卿如此维护,我也好奇,这裴晏书到底是何人。好,那便依你所言。”

  黎姝回到帐中,越想越气,抬手时不经意间漏出她腕上的镯子,又让她晃了神。

  裴母在生下裴晏书后不久后便撒手人寰,这个玉镯是裴母留给裴晏书为数不多的遗物,连带着一封信放在檀木盒子里。

  信中写到:

  他日吾儿遇到心仪的姑娘,若是不善表达心迹,不妨以此遗之。

  裴晏书八岁时便遇到了母亲所说的命定之人,然而十八岁时才敢借着纳征为她带上镯子。

  她惊喜地抬头看着他,眼底的温热快要将他融化。

  那时他想:

  阿姝,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待我科考归来,求得功名,定要让你做这长安城中最风光的新娘子。

  再相见,二人已是云泥之别。

  黎姝摩挲着镯子,表情如冰霜冷硬。

  裴晏书,原来玉做的东西,也是可以随便送人的么?

  帐外有影影绰绰的人影闪动,黎姝将镯子收回袖中。

  那人却没有进来,一直在帐外来回踱步,看的她心烦意乱。

  “莫不是有扒手,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呢?”

  听到此话,帐外的人顿了顿,缓缓地推开了帐帘。

  黎姝一眼便看到他腰上系的玉佩,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裴晏书默默将饭食放在她面前。

  “今天不喝羊汤了,都是你爱吃的。”

  黎姝扫了一眼,发现确实如此,但她还是有些生气。

  “还有事吗,没事就走吧。”

  裴晏书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

  半晌,他才开口。

  “这玉佩我放在帐中,是她自己拿的。你走后我便拿回来了。”

  黎姝早已猜到了个大概,但还是装作不在意地说到:

  “裴大人不必同我解释。只是这重要的东西,还是要随身携带的好。”

  “重要的东西,我自是一直都随身携带。”

  这句话听得黎姝一头雾水,裴晏书自知失言,立刻转身走出大帐。

  黎姝吃饭时还在揣摩裴晏书话中意味,可惜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她也没想出什么来。

  裴晏书走出大帐后,登上山头,这才小心翼翼将怀中的东西拿出来——一个平安符。

  这个平安符和寻常的平安符并不相同。其由金丝檀木所制,形似竹节,整个长安只有一个地方可以求得这样的平安符,便是九百九十九级青云梯之上的凌云寺。

  爬上这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并非易事,山路陡峭湿滑,一不小心便会命丧黄泉。故而虽然传闻中凌云寺极其灵验,它依旧是令无数人望而生畏的存在,鲜少有人愿意以命相搏。

  裴晏书十六岁那年,旧疾复发又染上风寒,一度药石无医,郎中都说是时候准备后事了。

  那时裴将军在外御敌,不能归来。

  府中上上下下都不敢擅自做主,怕招致祸端。

  彼时走投无路,黎姝偶然听得凌云寺灵验之事,在家中留下遗书,偷偷上了山。

  黎姝站在山脚下,凌云寺隐没在高耸入云的青云山顶。

  天空下起鹅毛大雪,台阶很快便被茫茫白雪覆盖。

  想到郎中说的话,黎姝咬了咬牙开始往上爬。

  越接近山顶,黎姝越发疲倦,一不留神险些从山上滚落。她只好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直至掌心中渗出细细血丝,她才清醒过来些。

  穿过大雾,穿过风雪交加,僧人独立,似是等候多时。

  黎姝尚未开口,僧人就率先将一个平安符和一颗丹药递给她,又行了一礼。

  “事不宜迟,施主尽快下山吧。”

  黎姝还了一礼。虽然心里还是有些迟疑,也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稍作休整,便往山下走去。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黎姝下山时却异常顺利,比上山时省了不少时间。

  再次回到山下时,雪后初霁,长安城焕发着盎然生机。

  黎姝马不停蹄来到裴家,裴大将军仍未归来,只有几名仆从守在裴晏书床前。

  黎姝顾不上解释,连忙让仆从将药单碾碎兑水,强行灌入已经昏迷的裴晏书口中。

  片刻之后,裴晏书终于苏醒,随着一声猛咳,淤血溅洒在地,这才捡回一条命。

  裴晏书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正是黎姝。

  她勉强一笑,将平安符为他系上。

  “我不许你死,便有千万种方法让你活下来。”

  强撑着走出裴晏书房门,下一秒黎姝便直直倒了下去,躺了足足半月才能下地。

  思及此,裴晏书下意识紧紧握住平安符。

  此刻月光照耀下,更显得平安符光泽柔和,多年过去崭新如故,一看就知道被收藏的极好。

  重新将平安符收入怀中放好,裴晏书折回黎姝帐外。

  油灯熄灭,想必其中的人已经熟睡,所以她应当不会知道,有人在帐外守了她一夜,直至天明才肯离去。

  翌日黎姝正欲将写好的信交给钱将军传回长安,突然看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从钱将军帐中跑出去,左顾右盼后骑上马离开了。

  顾不上其他,黎姝翻身上马追上那人。那人发现身后有人跟随,加快了速度,黎姝也提了速度紧随其后。

  突然间前面的人勒马调转方向,黎姝意识到不对劲,急忙勒马,马受了惊停不下来,黎姝径直从马背上摔下来,掉入了早已埋下的深坑中。

  见她掉下去,那人慢悠悠地下了马来到坑前。

  隔着面纱,黎姝还是一眼认出此人正是钱淼。

  “钱淼,你要做什么?”

  钱淼没想到竟被识破,不过也并不恼怒。

  “这儿是用来提防敌人夜袭设下的,离大帐很远,你也不可能爬出来,想必你死前是一定不会有人发现的,你就安安心心等死吧。”

  “你是不是疯了?你这是杀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你父亲?”

  钱淼表情变得狰狞。

  “顾不得那么多了!裴哥哥只能是我的!”

  “你心悦他,那便去告诉他,为何要将我置于死地呢?”

  黎姝浑身都是擦伤的痕迹,皮肤像被灼伤一般滚烫。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激怒钱淼。

  “在你出现之前,裴哥哥身边只有我一人,我总以为他接受我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直到你出现,我才知道他也并非是冷血冷情之人!只有你消失了,他才能看见我!”

  “许多事并非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冷静些,若是我死了,你和裴晏书才是真正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钱淼后退两步,摇了摇头。

  “你必须得死。”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黎姝只好开始寻找自救的法子,可是这是为了作战布下的,自然严密,周围并无趁手工具能让她爬上去。

  随着夜幕降临,坑内温度直逼冰窖。黎姝缩成一团,靠在角落里维持温度。

  她想过自己被朝中同僚谋害而死,想过自己被万民指摘而死,但从未想过自己竟要以这样荒诞的方式去见阎王。

  裴晏书练兵回来,看到黎姝不在帐中,便向仆从问起,仆从也觉得奇怪,摇了摇头。

  “黎大人从下午去给钱将军送东西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裴晏书皱了皱眉,钱将军下午一直同他在一处,黎姝怎会还未归来?

  正在此时,裴晏书的袖子被扯住了。

  “裴哥哥,我爹叫你和我们一同用晚膳。”

  裴晏书不着痕迹地撇开钱淼。

  “我还有事,你们吃便可。”

  裴晏书避嫌的态度刺激到了钱淼,她冷笑一声。

  “你要找她么?恐怕这会儿她已经下黄泉了。”

  

继续阅读:第三章 风云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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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云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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