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以为我死了。
我在黑暗中迷路了。一直哭一直哭，可没有任何人来救我。我边哭边跑，来到了曾经的萧府。
爹爹在叮嘱哥哥照顾好萧家家眷。然后官兵破门而入，哥哥将刀架在爹爹脖子上，红着眼眶说：“逆贼已被我拿下。”
我哭喊着要冲上前，告诉官兵“我爹爹不是逆贼，他是被人陷害的！”
“小姑娘，那是谁陷害你爹爹？”
肚子突然阵痛，梦境破碎了。
我惊醒，心跳得飞快，背后全是汗。
我扭头，看见明晃晃的阳光，轻薄的纱幔，和满屋的太医。
“小主醒了，小主醒了！快去通传皇上！”
一群人围上来，神色激动。
太医为我把脉后，战战巍巍说：“贵人一定要安心养胎，不可胡思乱想，伤心劳神啊。”
我睁着空荡荡的眼睛看着他，平静地说：“孩子为何没掉？”
众人吓得一阵慌乱，太医着急开口说：“娘娘不可再说这样大不敬的话。”
“娘娘昨日昏迷不醒，流血不止，有早产之像。圣上下令，哪怕舍子也一定要保住娘娘的性命。幸好娘娘福大，母子平安。”
随后，他压低了声音，小声说：“恕奴才多嘴，圣上对娘娘，是真心实意的。”
“哦。”我闭上眼。
他喜欢谁，不喜欢谁，我都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他是不是三年前构陷父亲和五皇子的人。
远处传来公公细长高昂的声音“皇上驾到。”
他摆摆手，让众人都退下。
“好些了吗？”他浅浅地笑着。
“三年前我父亲结党营私的罪证是你伪造的吗？”
他神色立即僵住，额上青筋若隐若现。
“莫要胡思乱想，好好歇息。”
“我没有胡思乱想！”我坐起身：“我很认真思考过。最终受益的只有你，当年的太子镜霄泽！”
“胡闹！”他猛地站起身来，眼底尽是愤怒。
我丝毫不惧，大不了一了百了。
“你不告诉我真相，我就带着你的儿子一起去死！”
他突然捏紧我的手臂，指节用力到发白，森寒的眼眸盯着我。
“你敢这样做，朕会让五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一楞，难以置信地直视他冰冷的目光。
他变得陌生了。对啊，他可是皇上啊，自古帝王无情。我竟然错以为自己有威胁他的资本。
“他…他可是你弟弟。”我快要干涸的眼再次涌出泪水：“我本以为你是个温柔宽厚之人，没想到你心机深沉，手段残忍。为了一个冰冷的皇位枉顾多年兄弟之情，陷害朝堂肱骨忠臣！”
他突然笑了，越笑越大声，失控般大吼:“那他们考虑过朕的感受吗？你敢保证他们完全清白吗？朕当年已经是太子了！可还是有朝臣处处挑朕的毛病！说朕不如五弟！”
“可你的未婚夫，你深爱的五皇子，他是怎么做的呢？他不但不替朕说话，还四处出风头，暗中挤兑朕，拉帮结派广招贤士。你敢说他没有私心吗？他心里有朕这个哥哥吗？！”
“再说说你敬爱的父亲。朕在与皇后订婚之前，低声下气苦苦哀求尚书大人。朕求他把你嫁给我，可他死活不答应没有给朕留任何颜面！可反手第二年就爽快将你嫁给五弟！你敢说他完全没有私心吗？”
“对，他们确实没有屯兵企图谋反。但是五弟对皇位觊觎已久，你敢保证他日后不会吗？难道朕要每日和母后一起在宫中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吗？！”
“朕已经很仁慈了。朕本意是针对五弟，不是要整垮萧家。在官兵来查封你们家前，送了封密信给你父亲，让他早做打算。”
“但朕估计错了。朕以为你父亲会带家眷逃走。没想到他选择牺牲自己保全你们。”
“父皇发了很大的火，把罪责都怪罪在与五弟勾结的官员上，这才导致连女眷都要治罪。这点是朕失算了。”
我闭上干涩的眼，撇过头不想看他。无论他如何解释，我都无法原谅他。
哥哥死了，可仇恨没有消失，它或许转移到了另一个爱我的人身上。
不久后，皇后诞下了一个皇子。皇子满月时，皇上举行满月喜宴，邀请皇亲国戚前来共聚。
我还有一月多临盆，可我固执地拖着沉重的身子来参加宴席。
因为我太想见霄逸哥哥了。
歌舞升平，语笑喧阗；鸣钟击磬，乐声悠扬。
我暗暗撇向坐在远处席位的五王爷。他与几位男子低声谈笑饮酒，不似从前被花团锦簇般追捧。
可他的一颦一笑，还是能勾起我心中的涟漪。才三年，能变多少呢？那些细微的神态、动作，就和从前如出一辙。
每次闻到大雨后泥土散发的香草味，就会想起那日雨幕中的定情之吻。仿佛他湿润的唇就是香草味的。
霄逸哥哥对我而言，就是整个无忧无虑的少女青春。短暂却绚丽。
他举杯饮酒，衣袖半遮面时，朝我这儿遥望一眼。
与他短暂地对视，我心跳乱了节奏。
随后他离席了。我会意了，立马借口身体不适，离席了。在夜色的掩盖下，我们在假山后会面。
“宁儿…”
没等他说完，我冲上去抱住他，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有些失落。没有香草味，只有淡淡的酒味。
“霄逸哥哥，你什么时候接我走？我不想再待在这冷冰冰的皇宫了。你知道吗，我错杀哥哥了，诬陷父亲和你的元凶是皇上！”
“我知道，宁儿，我看了你写的信。别难过，再帮我最后一件事，我马上接你走！”
我抬起脸，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真的是最后一件吗？”
“真的。我身边有皇兄的眼线，我需要铲除他们。他们的名字记录在卷轴里。应该是最高机密的红色卷轴。”
“你要我找到那个红色卷轴，把名单上的人抄下来给你？”
“对。事成之后，我会安排一场意外失火，放烧死的假尸体代替你，把活的你救出来。”
我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好…好！”
日子好像又突然有了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