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这不是她呼救的好机会么?即便会因此加快他杀掉她的进度,可至少他也讨不到好果子吃不是么?为什么就这么让佣人离开,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好的殿下,但您真的不要紧么?”安吉仍不放心。
“我很好,我在给小狼洗毛发,耽误一会儿再出去。”
此话一出,殿外的安吉不吭气了。
哈提用脚指头都能想象出那个老女人听到这种话,气得脸色发青的画面,真有意思。
借着她讲话的空隙,他指尖慢悠悠勾起一缕垂在她胸前的长发,缠缠绕绕。
“请您尽快出来吧。”安吉扔下这样一句尽显不满的话。
似乎觉得这样一句话对公主没有任何实际催促效果,便紧跟着又加了两句:“对了,您让艾瑞克他们去给那兽人置办的生活用品都送过来了,都是兽人专吃的最好的羊肉、牛肉,还有宫里制衣匠给它做的几身新衣裳,皮球、梳毛器……什么杂七杂八的,剩下的那些布置起居的大物件需要您定夺,我们才好布置。”
安吉简直是天降神助攻,不得不说运气有的时候真是攻略的一部分。
随着安吉越说,夏漾漾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的那道目光愈发炽热、毒辣,仿佛要穿皮透肉,直击她的心脏。
“你什么时候找人去弄的这些?”他的鼻尖抵在她的颊侧。
“嗯……我,我知道了。”人类公主绷着脸扭去另一边,为了躲避他,脖颈努力后倾。
美好修长的颈线与富有野性的血同时呈现,对哈提来说,这简直是爆炸般的强吸引力。
殿外安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池水中才重新有了巨大的水波声,这次,是夏漾漾用力一推,哈提顺势被他推开了。
“不会吧?可怜的人类公主……”他灼灼盯着眼前狼狈的人类公主,她发丝和衣裙都乱作一团,只有靠纤弱无力的双臂撑着岸边墙壁,才勉强不会因双腿虚软滑进水池里,“竟然真的以为我昨晚口中的一心一意是真的吗?”
而这句话仿佛成了抽干她尊严的最后一击。
她脸色骤然一白,攀在池壁努力逃离的半条腿一滑,竟失力地跌坐进水池里。
四面八方的水带着淡淡血腥瞬间涌入口鼻。
而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氧气越来越稀薄,眼前粉红色的温热被无边无际的黑色取代。
就当她即将在浴池里溺毙,成为圣斯维塔历史上死得最浅薄丢脸的公主时,她感觉腰上一紧,下一秒她被从水中捞了出来,丢在潮湿的岸上。
“咳咳咳……咳咳……!”
“你就这么缺爱。”她听到哈提嘲弄的话语声。
失血的缘故导致夏漾漾身子极冷,她滴着水的睫毛颤动着。
她想说话,可因为没有力气只有嘴唇在翕动,声音轻浅得几乎不见。
哈提仍站在水中垂着眼,双臂环胸,腰肢劲痩挺拔,神情中除了一直以来的魅惑乖张还多了一份不常见的烦躁。
他盯了她半晌,脊背缓慢弯曲,浸泡了水的狼耳朵抖了抖,竟是伏在了她的唇边。
而他也在听清她所说内容的那一刻,脸色变得诡谲莫测。
他听见她说。
“你应该、感激我,是我饶恕了你……我不会在意你的背叛和谎言,你的嘲笑也无法刺伤我……因为我比你想象中更强大…真诚…勇敢,像我这样的身份从小到大遇到的渣滓数不胜数,而你跟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
“你逃吧。”
“……”
“如果不是我的宽容,你本来也不可能逃出皇城……”
她的目光依旧直视着哈提,仿佛在宣告自己的胜利,尽管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身体也逐渐失去知觉。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最后看到的,是哈提突然上扬的嘴角,以及他眼中那一抹难以捉摸的光芒。
“我们还会再见的。”
系统:[攻略对象环境危险度-40%,目前环境危险度70%]
*
北地极寒领域。
在一座古堡里,尽管时过境迁,但仍能看出那曾经是一座拥有怎样辉煌的城堡。
高耸的塔楼直指苍穹,斑驳的石墙上爬满了藤蔓,巨大的拱门虽然已经残破,但依然能想象出当年贵族们骑马穿行其间的盛景。
城堡的门从外侧打开,一道颀长男性身影晃进来,黑色披风裹着的风雪顺势蹿入,又被立即关上的门挡在外面。
男人带着一身的寒冷缓步到烛台前,拾起红木桌上的火种盒里的细绒,苍白细长的手指一撮,一缕跳跃的火苗被引到烛芯上。
暖黄的火光也映照出男人的脸,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嘴角无时无刻缀着一抹上扬的弧度,也是他行事的态度,傲慢地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
这正是从圣斯维塔离开的哈提。
哈提一只手弯曲绅士地搁置在背后,一只手端着烛台,穿过两侧陈列盔甲和武器的架子,走到窗边的一只沙发旁边,矮身单膝跪了下去。
“母亲,您又不点蜡烛就看书。”
夜色浓黑,不是哈提的话,根本看不出这儿还坐了一位精致貌美的贵夫人。
烛火照亮了这位容貌昳丽非凡的夫人,她看起来不到四十岁,长时间未接触阳光使皮肤薄脆,白得发青。
她后背倚靠着深红色的天鹅绒靠背,左手指尖夹着辅助抽烟用的海泡石烟斗,右手握着一卷已经泛黄的古老书本,上面的文字繁复,完全不像近几个世纪的产物。
贵夫人眼睛不离开书页,将哈提视若空气,左手夹着烟斗又一次靠近红唇时,烟斗上插的烟卷被一只手抽走了。
“我一直不喜欢您吸烟,对身体不好。”哈提虽然行为出格,但话里的语气与任何跟长辈撒娇的孩子无异。
他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烟头被他在手心攥灭,长身一斜倚靠在夫人的怀里。
贵夫人盯了他三秒,终于还是无奈地叹出一口气,佩戴这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抚上他的发顶:“这漫长而虚无的岁月总要找个出口……你知道我在气你什么。”
“无论是什么我都能给您满意的回复。”
“你没有吃掉那个人类公主的心脏。”贵夫人语气变重,将书卷放在腿上,“哈提,为什么?你当初为了解开诅咒做出那样危险的决定时,我就该拦住你!”
狼人、猎人与女巫的故事在上上上个世纪最为流行,而在上个世纪末逐渐销声匿迹,渐渐成为传说一般遥远的故事,再也没有人相信。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这一切的转折都来自一位名叫塔娅的女巫。
塔娅魔力强大,她在战斗中爱上了狼人的首领,为了与他相爱,她不惜反水与人类为敌,付出了自己一切的一切后被狼人首领深深地背叛。
最后,痛彻心扉的塔娅以毕生魔力、性命和恨为引,创造了一种能够将狼人世世代代封印的诅咒。
这项诅咒,短寿只是其次。
每当夜幕降临,月光照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的皮肤便会开始腐烂露出森森白骨。
让数以万计的狼人永生永世囚禁在古堡。
寂寞、冰冷、死亡……在无数个夜晚折磨着他们的每一根神经,将他们逼疯。
不少狼人为了后代可以获得自由,选择了与人类交配,这样诞生的后代身上诅咒效果会降低,也是为什么兽人奴隶买卖愈发流行。
哈提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纯种狼人,不是什么天赋异禀,而是因为他无法忍受这样困兽的生活,与女巫做了交易。
哈提乖巧可人的神情不变,只是安抚地将母亲的手压在自己掌心下:“母亲还记得解开诅咒的方法是什么吗?”
“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当然记得,你必须成年之前找到体质极阴女子的心脏,吃掉它,才能永远解开身上的诅咒。”
如果做不到……他就会在成年后的第二天,化作北域的一捧白雪。
想到这儿,贵夫人的手又一次攥紧哈提的手。
“不是我身上这个。”哈提摇摇头,金色兽瞳明亮璀璨,“我说的是,解开我们整个狼人封印诅咒的方法。”
她记得,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如果首领能够得到那样一位女子至真至深的爱,以那名女子血肉为引,搭配狼人祖先的遗物……
哈提执起母亲的手,轻吻她的手背:“等我带她回来,就让父亲传位给我吧。”
贵夫人眼前浮现希望的光,但又转瞬即逝。
且不说体质极阴的女子多难寻找,人类那么奸诈狡猾又自私的生物,又怎么可能会为了狼人的爱牺牲生命?
恐怕在她知晓他是狼人的那一刻,都要吓得魂飞魄散了吧?何况距离哈提成年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这么短的时间,连养条狗都达不到多么深厚的情谊。
“你有办法让她爱上你?”贵夫人问。
“当然。”哈提眼前仿佛再次看到那位绝美的、濒死都不肯折腰的人类公主,唇角笑容放大,评价道,“她单纯又固执,心里藏着锋芒又困于外界的束缚,她这样的人类,就是为了爱上我而生的。”
*
五个月后。
“哎,新来的,你知不知道?”
“什么?”
洒扫石板路积雪的小女仆见左右无人,攥着扫把跑到另一个正在铺沙子的女仆身边,压低声线道:“那件让圣斯维塔抖三抖的公主殿刺杀案。”
“知道啊,全城上下谁不知道……”铺沙子的女仆没看她,道,“据说当时国王震怒,光追捕那只兽人就派出了三千精锐骑兵,圣斯维塔的夜晚火光连天,十夜不休……”
“那你知道那只兽人的底细么,它根本不是在什么奴隶市场繁殖的。”
“啊?!”铺沙子的女仆震惊地抬起头,意识到自己惊呼声太大,赶忙捂住嘴。
“是一个市场的奴隶贩子看它长得漂亮,利欲熏心地从路边捡走了,才调教了不到三天,结果又正巧让公主挑中了。”
“这……该不会,哦!我明白了,从一开始这个刺客兽人就是利用奴隶市场接近公主!”
“那肯定的啊,你都不知道,当时就是我和安吉主管一起推开的浴室门,那骇人的场面到现在都是我的噩梦,通向殿外的窗户大开着,风呼呼灌进去,我们尊贵的公主殿下就倒在血泊里、衣衫不整,脖子上让人开了两道那么…那么大的血口子,一整个浴池的水都是血红血红的……”扫地的小女佣夸张地用手臂比划着。
“这也……这也太恐怖了……我们,我们还是聊些别的吧,我听说北方又来了一支使团,还挺神秘的,来访目的一点儿都没有透露出来,不过国王好像很怕他们。”
另一个小女仆吐槽:“真是奇怪,这赶上什么好时候?好像全天下的使团都要来圣斯维塔似的……”
两个小女佣窃窃私语着,大雪隆冬,零落飘下的雪花瓣将两人的对话一句不落地送到宫殿三楼窗边公主的耳朵里。
她穿着一件厚重的天鹅绒长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金色花纹,象征着皇室的尊贵,然而,这华丽的衣裙却无法掩盖她瘦弱的身形。
她的肌肤苍白如雪,几乎与窗外的世界融为一体,淡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柔顺而光泽。
琥珀色的眼睛深邃如湖,像是冬日的冰晶,透着一股清冷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