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上战场的时候我哭着闹着也要陪他去,后来战争打响了,我爹将我放到一个大大的木匣子里,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叫棺材。
我乖乖的在那里躺了好久好久,直到我肚子咕噜噜地叫出了声,我才用力的去推我头上的木板,那木板好难开,我用劲儿也开不开,知道我手磨出了血泡才把那个木板板推开一点点,不过我那时还小,那一点点就足够我探出头的了。
四周都是死人,横七竖八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有胳膊的,没胳膊的,有脑袋的,没脑袋的,都有,那可真是把我吓坏啦,我就扯着嗓子哭,把嗓子都给扯破了,眼睛哭的又红又肿,跟个水蜜桃似的。
后来我叔叔就是凭着我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找到我的。
“后来我叔叔就把我带回家了,我婶子帮我挑的血泡。婶子其实对我还挺好的,能供我上学堂,就是性子泼了些。”我低头望着手心,“可一眨眼,他们两个都没了。”
我向来不会表达情感,开心了不会笑,难过了不会哭,今天我也不知是怎的了,哗的一下眼泪就出来了。
“丫头,别难过,日子总是还得过下去。”他对我说到。
我知道的,日子总归要过。
老天爷从来没公平过,所以我也不图个什么。
我和他,都是苦命的人。
同病相怜。
“你陪我一晚好不?我也曾住过你家的。”我抬头问他,他倒是“噗嗤”一声笑了,戳着我的脑袋打趣道,“怎么?你这个蛮丫头还会害怕?”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害怕,我只知道我一个人面对这些没有活气儿的东西真的很难受,我很难想到他是如何过的这四年,在那个院子里,没有一个人陪他,难怪会疯疯癫癫的,一个活人那么憋也得憋出问题来。
见我不语,他答应道,“好,我陪你住一晚。”
“嗯。”
气氛有些微妙,我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对他到,“给你讲个有意思的。我小的时候,约摸七八岁,跟个肉团子似的,跟我爹去听戏。我爹是个粗人,以前听戏是去陪我娘的,我娘原来也是个小姐,也不知怎么就嫁给了我爹。我娘倒是喜欢听戏,可惜后来她生我的时候死了。我爹为了缅怀我娘,就常常带我去听戏。有一次,我看见台上有个漂亮姐姐生的好看,便心生欢喜,追着人家追到了台后,冒着鼻涕泡要人家抱我。后来人家也抱了,我才心满意足地跟着我爹走,听我爹说,那是梨园里年少有名的角儿,似乎是个姓虞的,我一想,这跟我一个姓嘛,便更开心了,谁知道人家的那个虞是虞美人的虞字,为了这事儿我还郁闷了好久呢。”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眼底的笑意越发的浓了。
嘛,看来他心情也好了不少。
“丫头。”他忽然开口,“你知道你哪点最有趣么?”
“嗯?”
“你说一些开心的事儿从来不笑,说难过的事儿也从来不掉泪珠子。”他说到。
的确,我似乎是个没有感情的,再怎么也不会有多大的情绪波动。
“苦命的丫头。”
他再次叹出了这句话。
我不苦,真的。
我眨了眨眼睛。
这对于我来说是常事了。
“顾长安。”我试着叫了叫他的名字。
“嗯?”他偏过头来看我,眼中满身温柔,就像……就像我是他闺女似的。
“你长得真好看。”
由衷的赞叹,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了。
“小丫头,你也好看。”他挂了下我的鼻子,“去睡吧。”
“哦。”我从他腿上下来猫进了被子里,“你可以睡我旁边,你也早点睡。”
后来,我才知道男女不能共处一室,更不能住在一屋,可我那时什么都不懂,见他长得好看,便心生欢喜,想多和他待一会儿。
他看着我笑了笑,“哦。”
他学我!
不过也真是有趣,我从来不笑,而他好似只会笑,我们两个就像是世界上的两个极端一样,不知怎的就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