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完了戏,我便也回家去了。
这屋子也有好几年了,是我叔、婶子留下的,说句实话,这屋子比我年头多久了也是改收拾收拾了。
我请了个瓦匠来修补修补,那瓦匠手脚也是麻利,二话不说便趴到屋顶去修瓦片了。我就闲闲地倚在院儿里的墙上,看着那瓦匠干活。
瓦匠是我们这个村里最年轻的瓦匠了,二十多了还没成家,倒是跟顾长安有的一拼。
想到顾长安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干什么呢。
“妹子,你这有几片瓦裂了,我给你换上新的。”屋顶上的瓦匠开口将我的魂拉了回来。
“无事,您看怎么修就怎么修。”本来我对修缮房子这事儿一窍不通,就任他怎么修吧。
“妹子,听说你是那梨园里最年轻的角儿啊。”
“角儿是不敢当,也登上过几次台而已。”我谦虚到。
“有什么敢当不敢当的,有那个本事难道还怕别人嚼舌根子不成?”他絮絮叨叨地说到,“我以前有个青梅,是个爱戏词的,后来被人硬逼着嫁给了个地主的儿子,上轿前一天还偷偷找过我,问我能不能陪她走,去哪儿都行,只是不要再回来。当时我也是老实,没敢领她走。说真的,我后悔死了,听说她是被硬逼上轿子的,我看见了跟了她一路,就听见哪唢呐吹啊吹的,明明吹的是个喜庆的在我耳朵里倒是跟丧月似的。”他笑了笑。
“然后呢?”
“然后啊,我见她和那男的成亲了,喜婆尖声的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那声音真的就像把剪子似的戳着我的心。我趁别人在大堂里喝酒的时候偷偷翻墙去看过她,就听到她在屋子里笑了哭哭了笑的,我没脸见她,就又偷偷翻走了。后来我听说她自尽了,那婚姻本就是个局,那老太爷就着儿子结婚的明天要强了她,她不肯,就用剪子自尽了。我就知道她是个暴脾气的……”那瓦匠黯然神伤。
我突然觉得这时候不配上两坛酒就不算圆满,毕竟好的故事要配上好酒。
顾长安一再不同意我喝酒,说喝酒伤身,可我还是偷偷藏了两坛,没事儿的时候小酌一下——舒坦!
我拿出两坛藏在床头的湘妃泪,这就是用湘妃竹酿的,据说娥皇和女英得知舜帝已死死,难过至极、悲痛万分,一连哭了九天九夜,把眼睛哭肿了,嗓子哭哑了,眼泪流干了。最后,哭出血泪来,也死在了舜帝的旁边。娥皇和女英的眼泪,就洒在了那九嶷山的竹子山,竹竿上便呈现出点点泪斑,有紫色的,有雪白的,还有血红血红的,这便是湘妃竹。
这湘妃泪尝起来咸咸的,到真是像极了女儿家的泪。
开坛,酒香四溢,我请了瓦匠来喝酒,他也不拒绝我,我俩一人一碗喝了起来。
我突然又想起那首探清水河了,轻轻哼着。
他听了,问我,妹子,你叫什么名字?
“余清欢。”
他砸了咂嘴,说到,“人间至味是清欢,这名字好啊。”说完便踉踉跄跄地走了。我想他应是要去梦里寻他的姑娘了,我又何时才能在梦里寻到我的良人呢?
我将酒封坛,又放回了原处,自己则横在床上。
世人都说啊,这戏子薄情,台上是一个样台下有是一个样,戏里看透戏外苦恼,在台上唱尽了悲欢,在台下也就薄情了。
那我可真是个败笔。
不对,我似乎就是来人间打破规矩的。
这么一想,我有点开心,万一我是天上降下来的仙女呢!
“秋虫儿闹声喧,日思夜想的六哥哥,来到了我的面前呐,约下了今晚那三更来相会啊。大莲我那个羞答答,是低头无话言呐。大莲她无话说,被逼就跳了河……”
这大莲倒和那位姑娘有点像呢。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