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穿着一身华丽庄重的二品诰命服。
没错，这居然还是一个诰命夫人！
大家都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却注意到地下摊着的一张纸。
一个老嬷嬷跪在纸的旁边，面无表情，却形容憔悴。
一些认字的已经只要前面大声念了起来。
“这纸上好像是供词啊，写供词的人是……天哪，居然是工部尚书的夫人蔡氏蔡青莲！敲鼓的人居然是蔡青莲！”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蔡青莲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她似乎能感受到那一双双探究的眼神落在身后。
蔡青莲却更加挺直了腰背，她穿着华丽的诰命服，行动不便，但双手举着锤子，依旧不停的敲打着，眼神里迸发出坚定的神采。
而大家的注意力也从蔡青莲的身份上，移到了那份供词上。
最前面的那个人直接念了起来。
“臣妇蔡青莲，工部尚书孙若海之妻，今日要告发孙若海伙同下属残害杏花村百姓，强占杏花村良田，原定皇家山水游园占地亩数应八百亩，但在孙若海的指示下，如今的皇家山水游园圈地三千亩，超出三倍还余，导致成百上千百姓无家可归……”
“不仅如此，孙若海及其下属，还不给乔迁百姓安置银子，也没有给建安置房……据臣妇所知，杏花村村民老弱妇孺，都被看管在一处偏僻贫瘠的土地，头无片瓦遮身，身无御寒之衣，肚无裹腹之食，实在可怜！”
“杏花村及周边村青壮劳力，还被孙若海下属抓走修建皇家山水游园，被累死，被石头木桩砸死约有十数人，死后被抛尸乱葬岗……孙若海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念词的书生声音都在发抖，可还是硬着头皮继续。
“臣妇父亲蔡永建受其蒙骗，最初被招揽进皇家山水游园管账，只以为是为朝廷效力，可后来发现账目出入不对，且数额巨大，父亲商贾出身，不敢得罪孙若海，却也看不惯此等贪墨之行，因此做了两份账。”
“一份账按照孙若海的要求，是明面上的假账，一份按照真实的出入，如实写下贪墨罪行的账本，如今孙若海为了保住自己，及掩盖自己所犯下的罪行，要将下属曹旺，以及臣妇的父亲蔡永建推出去当替罪羊，好让自己脱身。”
“臣妇蔡青莲实在看不下去，臣妇固有私心，想为父申冤，但更多的也是良心不安，为百姓不平，今日就跟孙若海夫妻恩断义绝，一为国之大义，二为女儿孝心，三为个人良心，揭发孙若海累累罪行，求皇上彻查孙若海以及其下属所作所为，还杏花村及周边受害村民一个公道！”
等那识字的书生念完，百姓们安静片刻，随即哗然一片。
议论声如浪潮，一浪接一浪的往后荡去。
“天呐！怎么会这样？这蔡青莲居然是要揭发她的夫君？这上面的罪行要是真的，这孙若海实在是可恨！”
“岂止是可恨，简直该千刀万剐！”
“不过，蔡青莲这么做，到底图什么呀？再怎么说那孙若海也是她夫君，一个当妻子的把自己夫君给告了，这算是背叛吧？以后这个蔡青莲还怎么做人？”
有人这么一说，马上就有人跟着附和。
“是啊，再怎么样，这也是夫妻，百年修得同船渡，她倒是好，把枕边人给告了，而且还把罪行全给写了出来，就不怕孙家人找她麻烦？”
“谁说不是呢？这女人啊，就是不安分，都嫁人了，还不好好的帮着守家，这孙大人还没有被判刑呢，她这个当妻子的，生怕孙大人定不了罪，跳出来玩了这么一出，这下好了，孙大人怕是跑不了了！”
有人这么想，但也有人完全不赞同，马上就开始出面反驳。
“你们这是说什么呢？图什么？这蔡青莲自然是图自己的良心能安！夫妻怎么了？夫妻又不是非得一条道走到黑。”
“这孙若海自己丧心病狂残害百姓，贪了朝廷这么多银子，被人揭发出来，那是活该！要我说，蔡青莲这事儿做得好，这是为民请命，这是大义灭亲，这是天道，就该夸奖！”
有人跟着附和。
“就是！是孙若海自己不做人在先，就别怪正义的人跳出来指责他，孙若海作为工部尚书，不好好把朝廷交给他的差事办好，居然敢中饱私囊，做出这样的事。”
“那就别怪身边有良心的人揭发他！说到底，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己要是好好做人，身上干净，没人能给他泼脏水！”
反对的人有，赞同的人也有，人群议论纷纷。
马上有一个看着像是读书人的人站出来道。
“大义灭亲本就不对，有道是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子为父纲，这蔡青莲把自己夫君出卖了，这是以下犯上，没有女德，坏了规矩！”
这读书人的话一出，马上就有一个挑着扁担的大婶站了出来，啐了一口道。
“我呸！你们这些读书人，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吧？什么夫为妻纲？蔡青莲能为老百姓出头，那就是最好的女德，不，这是人德！”
“我们女子除了是夫君的妻子，儿子的母亲，父亲的女儿，还是我们自己！怎么，你们男人可以有良心，我们女人就不能有良心？就不能看不过去，出来主持正义吗？”
人群里再次掀起了一波争论。
议论纷纷之际，突然几个护卫模样的人扒开人群，勉强挤出了一条道。
然后一个面色铁青的年轻男子，便从这条小过道里挤了出来。
“少爷！真的是夫人！”
一个护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站在孙华阳身边，指着还在那里敲鼓的蔡青莲，瞪大眼睛道。
孙华阳咬着牙骂道：“我看得见！我不瞎！”
说完，咬牙冲了过去。
蔡青莲原本方才抬起来的手，准备敲下鼓面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出阻止了蔡青莲的动作。
蔡青莲一愣，然后朝着那只手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了儿子铁青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