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里知道,前朝后宫牵连在一处。
因为温州的盐运,牵扯人数众多。
就牵连了盛侯府。
他们决定先发制人,便有了后来兵逼公主府的一幕。
虽不是谋反,但是是谏言,逼迫陛下妥协。
但……最终还是席容一手设下的圈套。
赢得胜利,杀鸡儆猴。
至于陈月,与他们合作,自然也是有各怀鬼胎,都有各自的目的,大概是为了……
翌日。
都已经是下午酉时了。
她正睡着,被人吵醒了,还被人从床上拽起。
曦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瞧着面前的人,眼皮有些抬不起来。
只听她在吼。
“这才几日啊,我才被支出去几日啊,你竟就把自已卖了?要与他成婚?”
曦玥懒懒的闭着眼,半歪着头,由着她扶着自已站稳。
“没办法啊……”
这下绮瑶明白了,为何要将她调走了。
去温州查盐运,收权
顺带将和以前太尉有过牵连的人也抓了出来。幸好陛下有防范意识,否则哪里还能挡住那一剑。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曦玥竟然同意嫁给席容。
这说明什么,说明曦玥要牺牲幸福了。
这怎能使得。
“你想清楚了吗?他那样对你。你若不愿意,我们一起逃吧。”
曦玥睁开眼睛瞧着她。
“逃?逃去哪里?没有出城令,我们又能走多远?”
绮瑶扶着她坐在梳妆镜前,替她捋着头发。
墨发垂直于她手中滑过后,倒是整洁了许多。
“……只是不论我在何处,你现在是我唯一的朋友了,我是断断不能再连累你的!”就像上次。
绮瑶只觉得鼻尖一酸。
蹲下身来拉着她的手。
“你实在不必委屈自已的……若是委屈,就说出来罢。”
她望向铜镜里的自已,这几日睡着倒睡出了倦怠之色,轻道。
“不论是否委屈,这都不能更改了。”
绮瑶瞧着她的神色,她似乎长大了,淡淡的笑了,似乎是一种安慰。
“不过你也不要担心,他可是我名义上的表哥,若是他对你不好,我必要持剑入宫为你讨一个公道。”
曦玥看着绮瑶说。
“妻子如何?亲妹妹又如何?政权之下,何人不能舍弃?”
那时候她不明白她这句话,只觉得她说的悲凉。又觉得,天朝人家,这无关轻重的生命,只是为了保卫一朝安宁,喜乐又算得什么。
直到后来,绮瑶方才明白。
此刻也才觉得,她终究不像表面那样,什么都不懂。
“你也要寻着法子保全自已,至少为了我,我们也要相依为命的活下去呀。”
虽然不知道这股亲切感从何而来,但她此刻倚在她怀里。
总觉得心安。
“我会的,为了我,也为了你。”
后来才发觉命运再一次同她开了一个玩笑。
所为强者,所谓上位者,不过一步步踩着自已亲人的,旁人的尸骨,登上的巅峰。
可巅峰之上的无尽的寒冷与隐忍,却是不能说。
更不为世人知道。
夜色里,圆月映入瞳孔。
她仿佛……已经做好了决定。
到了第三日,整个北都城,一眼望去都是一片红色,喜庆的,仿佛整个天下都在为席容庆祝一般。
那是容三年,仁帝之治年间,最盛大的一次,帝后大婚。
“先帝娴长公主,秦关平三十万叛军之乱,为国有功。
品行德淑,贵有母仪天下之气。当聘汝为妻,封朝帝后,一生不弃,绝不改立。”
眼看东风帘起朝阳,缓缓升越,微弱的光,落在威严庄重的正清殿前。
照耀着她一身华丽的红袍,眉眼再没了从前那般清澈,明媚。有的只是老成持重,甚至有几分淡漠。
妆容艳丽。
盖头里的人,紧紧攥着手里的刀柄。
一步一步,往台阶上走去。
直到站在正清殿前,万臣朝拜。
“陛下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
远山雾笼,彼时他们对立而站,礼乐声起。
可那段乐曲,怎么都吹出了不为人知的悲伤与凄烈。
想起了顾凉死于乱军,想起了秦关一战。想起了后来武门之变,慕宇再未归。
相识不过一年——再心生欢喜,经得起这般层层波折,心生怨怼吗?
何况她本意,本就不是想和他成婚。
“一拜!”
她预谋了许久。
骤然掀起了盖头,连带头上金色的发钗,轰然坠地,三千青丝垂落。
晨光熹微。
握住匕首的手,还在出汗。
望着眼前人嘴角的淡笑,眼中冷意越发寒盛。
只能用这种方法逃脱困局了。
正预抬起手来。
便见他低着头,看了看她的右手。
太阳从他身后爬起,逆着光。
席容缓缓伸出手,目光凌厉,锁定了她垂着的手。
曦玥本能的将手往后躲了躲。
岂料席容忽然抓住了她,力道之大,还掀开了盖在她手上的红衣。
衣袂摇晃。
他眸光狠厉,仿佛被那袖里的白刃,刺红了眼。
底下一阵惊叹之声。
“你是想杀我?”
曦玥对上他的目光,许是太阳刺眼,不禁意掉了一滴泪。
渐渐云层推移,盖住了日光。
“你就这么恨我?”他几乎咬牙切齿的说。
“是!”手自心脏处,蔓延开来一丝丝无力感。
其实她到底是留了情,只是想给过往的一切做个了断,并未痛下狠心。
“顾凉,慕宇!都是你害了他们!”
思及此,曦玥只觉得手臂一松,那剑刃便在席容一带力之下。
没入了他的胸口。
她眼中的泪忽然如断了线的珍珠,匆然滑落。
“你不是要杀我吗?哭什么?”他上前,似乎要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她似受了惊,往后退。
亦放了剑柄,看着鲜血至自已手心蔓延,指尖微抖。
看着他步步逼近,她便步步后退。
只觉得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若不是你!顾凉怎么会死,秦关城外,那一万人更不会死!为了除掉太尉,你更是不择手段。”
他一步一步往前,好似那插在心口上的刀,丝毫没有感觉一样。
曦玥满心眼里都是他的不好。
这时候御林军冲了上来。
“都给我退下!”席容道。
“我且问你可曾——欢喜过我。”他望着她,眉头蹙起,心中万千纷涌,终究无法说与她听。
他步步逼紧,似乎只要一个答案。
“我说欢喜又如何!不欢喜又如何!你为了皇权不惜利用任何人!先皇后是一心是欢喜你,你看看她的下场!”说不定也是自已的下场!
席容不解。
“你和她怎能相提并论呢!”只觉得他胸前湿漉漉的,满是与大红色的不符的暗红色。
染了半面胸襟。
本该以为,这天该是他这战战兢兢的一年里,最开心的一天。
却不想——
曦玥恍惚,竟从席容眼底瞧见了忧伤,像是排山倒海,一夕间便红了眼眶。
天光微弱,他弥留似的瞧着她,倒了下去,轻轻抬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却不想还是这般恨我。还能——重新开始吗?”
她冷着脸,不去看他。
“不能!”似乎是觉得冷,他在地上蜷缩着——
她迎着东光,终于看的清晰。
东风起,像是病恹恹了的太阳,如朝阳倒映浑澄澄的水中,移至斜上空,照耀红袍身后的金凤听风而起,飞扬招摇,模糊了众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