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关宣布破城的那一刻。
大量西凉铁骑犹如鬼魅,摸入北辰。
似乎无所不能的战神,也在这一刻陷入了困境。
彼时他是将军,只需考虑破阵杀敌。
如今他是陛下,不得不为北辰的百姓考虑。
更,不得不为绮瑶考虑。
于是他生出一计。
朝堂之上。
“朕主张南迁,无论理由多少,这是朕的决定,也是朕思量的万全之策。”
席容微微坐定,早就知道他们定有人要激烈辩论。
“臣附议,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若是此时南迁,就等于放弃了秦关以内的百姓。”
“这些年来虽说我们屡屡改革,国家根基还是不稳,所以此次西凉突然侵犯,才会显得措手不及。陛下!还请陛下三思啊!”萧润之说。
他倒是不提和亲之事了。
“此事不必再论。朕说迁都,就务必要迁都。迁去南方,永不回北都城。
你们速去准备,明日一早就走,不必等朕。
朕已修书,让北方的都城,调来了两万军队,由朕断后,你们速走,为我北辰留下根基。
倘若,朕有不测,立即辅佐太子登基。”
“陛下!”
“明日一早谁若是留在了北都城,朕必将他一家老小赶去看顾城门!”
“是!臣等遵旨!”
陛下要迁都的事情,自然传开了。
城门之上,已入深秋,深暗的天,仿佛随时能飘下雪来,瑟瑟的寒风,刮在裘衣上。
白色的裘,毛茸茸的。
席容一身金色的衣裳,外皮黑色的大氅。
将她的衣服拉紧了些。
“曦玥啊!
如今快到第八年了。
你我相遇也有数十载了。他忽然这样说。
“怎么了?”
“如果当初没有你,我大概会亲手杀了陛下。可是我不后悔,我没有亲手杀了他。
想起来便觉得。这么些年依旧很可惜。
是我来迟了。你知道吗?最初我为何会与先皇后在一处?”
“为何?”
远山苍茫,烟雾里,有些迷蒙。
“因为我想要救你,杨太尉又迟迟不肯出兵,我便只有娶了她的女儿,他才肯尽快发兵。可我到底还是回来迟了,由着他们将陛下杀了。由着他们差点将你逼入绝境。”
曦玥静静躺在了他的怀里。
“过去的,都过去了。”
“你不是说,你向往南方吗?你去南方吧,明日一早便动身。”
“为什么?西凉之乱还没有解决,你……不会是选择了迁都吧?”北风窜夺着,仿佛要灭了心间的最后一丝火光。
“你先走,北都城内还有断后的事情。我忙完就过来。”
他的语气极其温柔,却不知为何,她却从中听到了一丝残忍。
“不行……要走也要一起走。”
席容箍紧了怀里的人。
“你就听我一次,出了北都城,往南方去,我也应该出发了。”
“我不走!”曦玥固执道。
“你应该带着绮瑶一起走,不是吗?”
她忽然挣脱了他的怀抱。
“席容!”
“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席容笑着,很是温柔。
“没有!西凉不足畏惧,只是北辰如今不想开战而已。顾愈又战败。我已命他撤回北都城了。”
她定定瞧着他。
“那想必绮瑶也是不会走的,除非顾愈回来了。”
“连我也劝不动你吗?”
细簌的小雪落了下来,横横飘荡。
“我们之间再不能生隔阂了,我更不想离你而去,让你一人承担。”
席容自知劝不动她。
“那你带着绮瑶去公主府躲避几日可好?”
“躲避什么?”
“朕说你们都南迁了,没有后顾之忧。”
“好!”她知晓席容已经做了退步。
“领兵之人可是鹤轻?”
他眉眼跳动。
“不是。”之所以否定,只是不想她参和进这些事里。
“好,我明日一早就去公主府。”她信,他是有这个能力的。
他大概已经算好了,所以是断断不会离去的。
大概……也是不会选择和亲的。
三日后一场鹅毛大雪落了下来。
绮瑶站在门前迟迟等不回顾愈。
同样,席容也未能等回顾愈。
一种深深的担忧埋在了心底。
倘若顾愈在前方有事,局势又该如何?
怕是就要急转直下了。
这种担忧,仿佛是愈担忧什么,就愈可能成真。
西凉的黑色铁骑,大摇大摆的走在北都城的街上。
为首的人蒙着面,浩浩荡荡的就进了北都城。
北都城的宫门敞开。
仿佛就是为了要请君入瓮。
这种熟悉的手法,鹤轻自然清楚。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爬宫墙入宫,这是鹤轻下达的命令。
他们也照做了,白雪在空中簌簌风落下来,仿佛也侵染不了他这些年来养成的一身矜贵。
确定没有问题之后,鹤轻才带着人走了进去。
轻轻挥了挥手,便是吩咐身后的黑色盔甲的人,直接潜入后宫,遇人格杀勿论。
他姿态慵懒,早已不复从前鹤轻单纯白皙的模样。
大概瞧见他,便觉得,这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一直到正清殿前,里面的人,才缓缓走了出来,手持三尺长剑。
一身明黄色的衣袍。
盛气凌人。
“呦!陛下不是说南迁了吗?”
席容淡淡瞥了一眼,那人一身黑色的袍子,抬起衣摆,缓缓往上走去。
“怎么,都到了此处,还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不是怕陛下的皇后瞧见了吗?”
“帝后已然去了南方。”
“是真?我倒是全然不信。”面具下,可见他嘴角噙着淡笑。
“你的狼子野心,朕早就看在眼里。”
“你是北辰的陛下,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陛下。陛下可是以为,你的臣子,叛变只是偶然?””
“朕是否名正言顺,还由不得你一个外人来置喙!北辰出了叛徒,均为北辰百姓,大陆为万民所不齿!”
“你的一举一动,北辰的一举一动,小到大臣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中。
这次,你是在劫难逃了!”
席容淡淡一笑。
“都说西凉王好手段,五子中脱颖而出。更是于我北辰潜伏数载,就连今时今日要吞没我北辰江山,都迫不及待的,亲力亲为。可是急了些?”
鹤轻也笑着。
“怎么会?我来北辰为了谁,你还不知道吗?”
“你都坐拥西洲了,至于为了一个女子,这样不择手段吗?”
“执念入骨,既然你不愿意给,那我便只好自已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