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大吵,只在一夜之间,整个北都城都传遍了。
都说帝后越来越不睦。
三月里,杨柳依依,长风铺卷而下,帘起衣裙,倒令人神清气爽。
再到站在城门下,鹤轻站在身侧,回过头便能瞧见城楼之上的席容,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
峰回路转,只是这次不是送别曦玥,而是送另一人。
她曾问过席容,为何鹤轻死不得。
他说,鹤轻无子,西凉政权更替,西州必定动荡,届时天下不安,殃及无辜。
瞧着城楼上的席容,面容苍白虚弱。静默里,身后的礼乐开始奏响。
十里红妆的车队,甚是浩荡。
护城河旁老远纷飞而来的桃花,此刻洋洋洒洒的从面前拂过。
曦玥站在路旁,看着那红色的马车,红布在空中飞扬,艳丽好看。
可一想到马车里的人,还是忍不住难过。
“绮瑶!
就让我再看你一眼吧。”
“不必了。”
“你真要如此决绝吗?”红色的布帘随风轻摇,站在外围的人,为了顾全自已的体面,沉静道。
只见红色的轿帘轻掀,初晨的光从树梢落下来。
折进轿帘内,女子掀起盖头留下于她心中的最后一丝印象。
毫无瑕疵,极美。
温柔的风自耳畔拂过,吹动她金色的步摇,只此一眼,铭记一生。
红帘静默落下,轿帘缓缓前行。
“送!”曦玥后退一步,揖手,牵连起金色的华服。
“端慧公主姐姐,出城!”
轿内的人瞳孔一缩,先是讶异随后又是淡淡一笑。
她还是知道了。
这折腰一礼,也是拜尽了过往的情分。
十里凉亭处,春风拂卷,有杨柳细枝,婀娜的开在河岸旁。
顾愈还是来了,他较以往,倒是清减了不少。
一身米白色的衣袍,望向来人,凤冠霞帔,着大红色的嫁衣,缓缓对他说。
“至今见我,不觉迟吗?”
“若你意决,迟也好,不迟也罢。陛下令旨已下,我们都无法改变了,不是吗?”
她轻轻一笑,身后的初阳逆着光,模糊了眼前。
“是啊!那你还来见我做什么?”她纤细的指尖拂过暗沉的石桌眉目间自有千种风情,轻问道。
“来送你。”
她微微福身。
“蒙顾将军亲送十里亭,小女子感激不尽。”
她脸上挂着淡笑,却总感觉,胸口如巨石般压着,良久也喘不过来气。
“公主大礼,臣实受不起。倒是想问问公主,过往的那些情分,究竟又算什么?”
她望着他,纂紧了手心,恨不能将它捏碎,方才将心头上的疼痛转移,才能维持表面上的冷静。
“将军觉得算什么?也许又什么都算不得。”
“你说要与我成婚的。”
“将军没来,不是吗?”
顾愈有些急促。
“是!是我未及告诉你。你又与我商量了吗?”
她轻轻一笑,望向另一侧,苍翠的远山。
“将军不也说了吗?陛下之令,违抗不得。”说着便转身与他擦肩而过。
“可你到底是不同的,你嫁与我了,自然是我的妻!”
绮瑶眉目冷然。
“过往的一切,都过去了。从将军没来娶我的那一刻,不论什么原因,错过了,便终究是错过了。”
绮瑶微微侧目望向身后。
“将军可有什么要说的了?若是没有,自此一别两宽,天涯各处,好生寻个良人,安此一生吧。”静默里眼泪不自觉的顺着眼角流淌。
身后的人道。
“你再叫我一声顾愈吧,不若叫我一声阿愈也行。”
他嗤笑道。
“将军将军的,总是生分了。”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划过嘴角轻笑着的弧度。
绮瑶张了张嘴,有些失了声,却还是极快的道。
“阿愈!”便匆匆的走了。
目送那红色的身影,笨拙的上了轿。
绮瑶躲在轿子里,便失声痛哭了起来。
倘若,倘若那天晚上他来找她,她是会为了他改变主意的,可是他没有。
鹤轻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绮瑶有些诧异,泪眼朦胧的瞧着轿子里的人。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怎么,这样难过。”
“下去!”绮瑶厉声道。
“我可不想你的心上人看到我们夫妻不睦,都最后一场戏了,演戏,自然要演的彻底些。”
“你究竟还要怎样?你明知道我……”厌极了你……
“哎……若是我改变主意了,黑色铁骑军,便能顷刻之间要了他的命。陛下再想除我,也不得不顾朝臣的劝阻。”
她只好无声流泪了,许久许久,这委屈都没能压下去。
“好了,本王会对你好的。西洲可美了,比北辰这个寸草不生的地儿,美多了。”他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被绮瑶拂落。
“真是奇了,你这样的人,还知道什么为美!”
鹤轻不理她,只是将手依旧放在她的肩膀上。
顾愈目送那红色的马车走了老远,走了很远。
直到暮色落下再也看不见了,周身黑漆漆的一片。
再也看不见了。
他怎么就舍得这样轻易的放她走。
那一日晚,他在正宏殿前跪了一夜,都没有等来一个结果。
席容只是说。
她若是愿意了,这道圣旨谁也拦不住。
他开始懊悔曾经的一切。
懊悔为何走时,未曾与她道别,他总是以为,总是以为自已是有时间的,他们还有时间来解释。
等一切解决了。
曾拥有过,如今却这样一别两宽。
时间久了,相思便如附骨之蛆,将人吞噬,使人痛苦。
只是她已远嫁西凉,他已无力阻止,无力回天了。
只恨自已无用,整日借酒浇愁。
日薄西山,他无心政事。
只每一日,驾马去十里亭处,看着那夕阳,自苍翠山巅之上,将残虹相映,那般好看。
又瞧去了远处。
整日里就这样呆呆的望着。
想起旧时,回忆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