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郭柿找到机会跟姜元汇报了近日状况,书房顿时一片寂静。
“你是说有人在辽山闹事?”
东郭柿点头,“说是因今年民粮干旱,劫匪便打起了官家的主意。”
又道:“那边的县令几番抓匪,不曾有获。”
姜元眯眼,“辽山周边虽偶有劫匪,何人有过这么大胆子?这么块肥肉就是撂在他们眼前,他们何曾敢吃过?”
辽山是姜元负责的一片区域,而辽山里是大量的矿石,多年来无一人敢在此闹事。
“属下也觉得此事蹊跷。”
姜元脸色暗沉,眸子里一丝凉意,“本王去一趟,你在这边看着。”
说着便是起身,东郭柿皱眉,拦住了姜元:
“王爷,您大婚将至,还是让属下去吧。”
姜元摇头,神色严肃:“本王带着长耿就行,你留在府,此番出产的矿石是与大齐的交易,不容出错。”
挑在这个节骨眼上,定是没那么简单。
“你先备马。”
姜元吩咐完便出了门去,东郭柿纳闷的看着姜元去的方向,喊道:“王爷,府门不在那边啊?”
顿时传来了一句低低带有凉意的话来:“本王记得你老家也不在这,是不是也要滚回去?”
东郭柿闭嘴了,思考了半响,才顿时觉悟,王爷这是去跟王妃告别。
果然,心里有了人行事就是捉摸不透。
公冶舒此时正与阿乐说着体己话,阿乐从一进门,脸上就是喜乐融融的,那柔和温婉的笑让公冶舒至今还觉得不真实。
连她母妃都没有这么轻声细语的同她讲过话,在母妃脸上她看到更多的是忧伤怜悲,是自怨自艾。
所以公冶舒自幼也不会轻易把笑挂在脸上,所有的想法埋在心底,面上总是一副无谓的模样。
“我的好阿舒,以后做了王妃,便是苦尽甘来了。”
阿乐替公冶舒撩开额前的碎发,看着公冶舒认真绣着女红,那是一个算不上精致的荷包。
看着公冶舒手指有几处针眼,却依旧不让她帮忙绣,那一份真心和执着让阿乐很是打动。
公冶舒在南蛮时,旁的都绣过,就是不曾绣过荷包,而这大庆的习俗与南蛮也有所不同,绣的送人荷包的针脚也是别有讲究。
她还是拉着阿芹让她教了一天,才有现在这番模样。
“阿舒。”
姜元的声音传来,让公冶舒分了神,又是一针扎进了自己的手上,顿时指尖传来一阵疼痛,公冶舒疼的眼泪汪汪,还慌忙将荷包拿开,避免血渍弄脏了绣好的荷包。
姜元一进门就看见公冶舒双眸带泪,指尖一抹红,还在收拾着眼前的东西,心中心疼又升起一团火。
大步向前走去,制止了公冶舒的动作:“你是傻吗?受伤了还在弄这些?”
公冶舒被姜元那带怒气的话吓了一跳,委屈也顿时升起,大颗的眼泪划过脸庞,显得有丝可怜。
姜元心里莫名被刺了一下,却是二话不说的将那细葱的手指含入了嘴里。
感受到指尖一阵湿热,公冶舒看向姜元,小脸瞬间通红,哪里还顾得上委屈,顿时想把手指抽出。
这这这,阿乐还在这呢。
想及此,公冶舒偷偷看了眼旁边的阿乐,只见阿乐笑盈盈的将头偏向了一侧,嘴角的笑意怎么也隐不掉。
公冶舒到底是没经历过公开示人的暧昧,连带着耳垂都是通红,说话也吞吐了起来:
“姜元,你……放开,阿……阿乐还在这呢。”
姜元嘴里放开了公冶舒的手指,不满的抬头看向了阿乐,阿乐眉头微挑,起身笑道:“阿乐告退,不打扰王爷与王妃的好兴致。”
公冶舒见阿乐是满满的调戏话语,急了起来:“阿乐!”
阿乐笑着退了出去。
见阿乐走了,公冶舒伸手就是要打姜元,小脸上满是羞赧,“姜元,刚刚阿乐还在呢,你……你……”
姜元见公冶舒这般模样,心情大好,将公冶舒拉入怀抱,顺势坐在了椅子上,两人的姿势既尴尬又暧昧。
“阿舒,刚刚是本王语气大声了些,本王是怪你不保护好自己。”
姜元将公冶舒那郁郁葱葱的手指缠上了纱布,心疼不已:“你这般心宽,让本王怎么放心?”
公冶舒偏头看向姜元,见姜元真真满眼的担心,才问:“王爷是要,出去吗?”
“嗯。”姜元轻叹一口气,将公冶舒抱得更紧了,头深深的埋在公冶舒的颈间:“阿舒,本王今日起身去趟辽山,快马去回也要半月余,你叫本王如何安心去?”
感受到姜元满满的担忧,公冶舒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涨涨的,很难受。
“王爷担心我做什么,在府中吃好喝好的等着王爷回来,倒是王爷此去,定是要注意安全,莫要受伤了。”
“若是大婚那天,王爷不济,会被人取笑的。”
姜元皱眉,抬头望向公冶舒,大手在公冶舒腰间使坏,“什么不济?哪里不济?阿舒是皮痒了,敢如此调戏本王?想试试?”
公冶舒笑的很是妖艳,挡着姜元的手,“对了,这个给王爷。”
说着拿出了方才绣的荷包,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图案,姜元接过,作样皱起了眉头:
“阿舒这绣的是个什么?鸭子?”
公冶舒觉得姜元是故意的,“不是!”
“那就是两只大鹅?”姜元继续猜着,看着垮下来的小脸,疑惑道:“难不成阿舒绣着绣着饿了?怎全是鸡鸭鹅?”
公冶舒气的离开了姜元怀抱,小脸上气鼓鼓的,“姜元!你是故意的!这分明是两只鸳鸯!王爷见识真浅薄!”
姜元那朗朗的笑声响起,那脸上的笑容是公冶舒没有看到过的,还带着打趣的话:“是是是,本王见识短浅,未曾识得这般鸳鸯,敢问阿舒,它们是临幸了哪只鹅?嗯?”
最后的尾音带着赤裸裸的玩味,和止不住的笑意。
公冶舒彻底炸了,哄不好的那种。伸手就是要抢送出的荷包:“既然如此,王爷还是还给我吧。”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还自己讨回去的道理?”姜元把玩着手中的荷包,看着急眼的少女,道。
“如此糙俗的东西配不上王爷的身份,王爷还是给我吧,免得戴出去被人笑。”
公冶舒气鼓鼓的想拿回那荷包,奈何那荷包在姜元手中旋转几圈,她是连点穗须都抓不到。
暖阁中打闹的笑声随着一声通报而止,“王爷,马车已备好。”
姜元的脸上笑容一收,顿时冷漠的道了一路:“本王知道了。”
那语气与方才截然不同,被打扰了的姜元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公冶舒见状,也不要回荷包了。
“姜元,我等你回来。”
公冶舒轻轻踮起脚尖,想在姜元的脸上亲一口,可面前的人知道她的想法,只大手扣住她的脑袋,俯下身,又是蛮横霸道的吻了起来。
这样的姿势久了脖子有些发酸,公冶舒默默的受着,只一会,便是喘不过气了,就推开了姜元。
“怎么这么久了,还是不会换气?”
闻及姜元这般打趣,公冶舒轻嗔了句,脸上全然一副小女人的娇羞。
这种事要不是听阿芹说姜元不近女色,她真怀疑他是个倜傥公子,男子都是这般无师自通吗?
姜元见时候不早了,便不再与她打闹,严肃正经的叮嘱了几句,替她整理好了仪容,再亲亲摸摸她的脑袋,不舍的走了。
姜元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通报,说是老夫人要见她,公冶舒心里有丝慌张,虽说是皇上赐的婚,贵妃也答应了,可这府中到底是老夫人做的主。
她有些担心,怕老夫人还是不肯接受。
公冶舒挑了件单色极简的裙子,低调一身的去了康安殿。
殿中的气氛因为她的到来,还是有些僵硬,老夫人见到她,也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的坐在正位之上。
公冶舒恭敬规矩的朝老夫人行了礼,等候着老夫人的发落。
姜元半月不回府,她便要好好的在府中取得老夫人的信任与肯定,这段婚姻有了老夫人的肯定才会幸福美满。
姜元虽然表面不说,可对老夫人是极为的在乎,他肯定也是想让老夫人真心的祝福。
不然他就不会将她带到贵妃那去了,足以见得家人的同意和信任对姜元有多重要了。
姜元不同她说,不要求她,可她不能任性,她想要好好做个政安王妃,做好姜元的妻子。
公冶暗暗想到,顿时觉得一个老夫人没有什么困难。
可老夫人却也不是个好说话的。
“你既然有心要做姜家的媳妇,那老身就替老爷与夫人好好瞧瞧,你配不配的上。”
公冶舒低头应道。
见公冶舒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老夫人的脸色才微微收敛了一些,语气是依旧严肃:
“今日你便将女子的三从四德、出嫁从夫的女德规矩抄写百遍,明日老身检查,你可有议?”
“不曾有议,既已要做王爷的妻,便会全力为姜家着想,凡事以王爷为首要。”
公冶舒字字道,身音不大,却坚定有力,传在老夫人耳里,让老夫人有些怔,许久才冷声道:“起来吧。”
从康安殿回去后,公冶舒就一心认真的抄写女戒,一遍又一遍,直到深夜。
阿芹进来一看,见自家小姐还在埋头苦写,将一侧敞开的窗子合了起来:“王爷才刚走,老夫人怎能如此刁难?”
公冶舒抬头打断了阿芹的话:“这般不敬的话莫要说,是我自愿的。”
阿芹撇撇嘴,一脸的不信:“小姐,奴婢何时看过小姐动笔写过文作过诗?平日里不是在吃就是在睡。”
……
公冶舒手中的笔一顿,一脸的黑线,幽幽的开口:“在阿芹眼里,我是这样的吗?”
阿芹思考了几秒,觉得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说谎,便直直的点头。
看着那点的跟拨浪鼓似的脑袋,公冶舒真想上去敲敲,只是想到自己手中的女德还没抄完,只能作罢。
直到深夜,公冶舒才直身打了个哈欠,揉揉发酸的手和眼睛,唤了阿芹洗漱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