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裴观月低声劝着：“眼下…还是以妹妹名声为重，若是她夜不归宿的事被太子那头拿来做了文章，那真的是不嫁也得嫁了…”
这样的顾虑，肃平候自然也懂。
他缓慢沉重的点头
“我知道。如今之计…只有应了太子了！若是他再提及和你妹妹议亲之事，便…便应了吧…”
“只是那样，我们裴家在皇上的心中，可就从重臣变成外戚了。”
裴观月皱着眉，“而我们为了保证观星在东宫的地位，势必不会任由裴家衰落下去，就只能…”
“和东宫彻底绑死，同进同退，荣辱与共！”
肃平候接过话茬，又很无奈的摆摆手：“他要的不就是如此吗？！怨我，怨我将你妹妹教养的太单纯…”
裴观月劝道：“父亲，观星性格单纯善良，这不是她的错。”
“哎，我知道，我知道……”
…………
东宫里自然没人敢去追问太子殿下一夜未归去了何处。
只见他今日心情大好，逢人便笑，不想却令人更加胆寒。
褚瑛跟在他身后，看他洒着鱼饵喂食，此时天露即白，微光拂照，连东宫的砖墙都是一眼金芒的好景象。
“殿下，您心情不错。”
“嗯。”赵湘投着饵料，脸上的笑就没消退过。
褚瑛跟着又递了一些上去，冷不丁的问了句：“您真的喜欢裴姑娘吗？”
赵湘眉头一挑，笑道：“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吧？和她待在一起很愉快。她像一个非常富裕的富商，总有那么多的爱心，善良，热情，随手施舍给人。对每个人都报着好意。”
赵湘又想了想，面带微笑的总结道：“嗯……漂亮的蠢货人人都爱。”
褚瑛又沉默半晌，声音有些疲乏。
“恭喜殿下了。”
陷入情爱的女子不知道她在和情郎许下终身的第二日便要发生大事。
极致傍晚，皇九子突然病重，太医院的人跪了满地，瑟瑟发抖。
帝王双眼通红，整个人散发出的阴鸷冷酷像海浪似的要将整座皇宫席卷搅烂。
一贯注重体面的皇后失了仪态，跪坐在地嚎啕大哭，撕扯着太医院院判的官服，“你号称在世华佗！怎么就救不了我儿了！他还那么小啊！”
太医们只得跪地请罪，大呼惭愧。
“皇上恕罪，娘娘恕罪！九皇子实在是…恶疾难医啊…”
“啊！！！”皇后一声尖叫，又转身去扑向皇帝，“皇上！您救救老九！他还这么小，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我们还没看到他长大，还没看到他娶妻生子！皇上！”
皇后声声哭求，一字一句尽是泣血之言。
皇帝阴沉沉的表情松动了一些，重重的叹了口气，将皇后抱进了怀里，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就任由母仪天下的女人哭成了泪人。
门外守着皇九子的兄长们，也是一个个的悲伤模样。
皇后才将将被皇帝扶出来，太监连滚带爬的扑了出来，惨叫道：“皇上！娘娘！不好了！九皇子…九皇子他…他去了！”
皇后猛一回头，推开皇帝便往殿内跑，厉声呼喊着：“我的孩子！”
“殿下…”
“呜呜呜，殿下…”
宫女太监们跪下哭丧，也是在哭自己。
一时间，皇宫里成了生冷的炼狱。
皇帝颤巍巍的差点打了滑，“父皇小心！”赵训赶紧上前扶住皇帝，劝道：“九弟已去，您千万节哀，保重龙体啊！”
‘啪’——
皇帝抬手便给了赵训一巴掌。
“你弟弟去了，你怎么半点悲伤的神情也没有！你是不是早就巴不得你弟弟死了！”
皇帝指着赵训头顶怒斥。
赵训噗通跪地，指天发誓的嚎哭道：“儿臣万万不敢！九弟过世，儿臣万分心痛！恨不得能代替九弟，拿命去换他！若是赐死儿臣能让九弟活过来，就请父皇下旨吧！”
“父皇息怒…”
赵湘哽咽着，语气怎一个伤心欲绝了得！
“您已经失去老九了！怎能再赐死老五呢！弟弟去了，我们做哥哥的同样心痛！只求父皇切莫气急了，伤了龙体是天下人的大事啊！”
兄弟俩一个赛一个的哭的伤心。
赵训抱着皇帝的腿，赵湘则是伏地痛哭。
让身后其他皇子皇女们胆颤不敢言。
皇帝嘴唇颤抖着，好一会儿才抬抬手：“罢了…罢了…都是命…”
“太子…”
“儿臣在…”
赵湘哭腔浓厚。皇帝吩咐道：“你九弟的后事，就由你来操持吧…以亲王之礼，厚葬。”
“是，儿臣遵旨！”
皇帝脚步声愈远，赵湘哭声渐渐小了些。
他仍旧跪在地上，缓缓抬眸，一双眼却盯紧了牌匾上极殿三个大字。
“哎…”
赵训幽幽的叹口气，挪到了赵湘身旁，似笑非笑的语气难听的紧
“真可怜，嫡子居住的宫殿，就这么没了主人，空落落的…”
转瞬，赵训又换了语调，“啊…不过母后娘娘还得恩宠，说不定，还能再生？嘿嘿嘿…”
赵湘侧目冷冷的盯着赵训：“她生不了。”
赵训掩着唇，分辨不出表情是在哭还是在笑。
“啧啧啧，真可怜，可怜…”
几日后。
肃平候府里。
裴观星和裴观雪在后院练剑，没过几招，裴观雪就摆手喊累了。
“不来了不来了…累死爷了…”
“呸！”
裴观星啐他一口，“什么死不死的！宫里才死一个皇子呢，你这会儿说这些多不吉利！”
“这有什么不吉利的！他倒是一口气去了早登极乐了，害的阿爹和大哥又好一阵忙！”
裴观星挽了剑花，将剑丢到了一边，说：“毕竟是皇后的亲儿子嘛，后事肯定繁琐啊。”
“诶，阿姐！你说九皇子这么一死，倒是便宜太子了啊！”
裴观雪突发奇想似的，曲着腿抱起，没个坐像的瘫在椅子上，压低了声音说：“这下，皇后可就只有太子一个儿子了！虽说是养子，可亲的没了，养的也就成亲的了！”
裴观星心里一咯噔。
“啊，还能这么打算啊？”
“怎么不能啊！说不定啊…九皇子的死就是太子…”裴观雪嬉笑着，被裴观星捂住了嘴。
“我警告你啊！你不许胡说！议论皇室宗亲是大罪！”
裴观雪打开裴观星的手：“就咱俩随便说说，谁知道？再说了…九皇子一向康健，没听说哪儿不好啊…”
说着裴观雪也觉得无趣，摆摆手，“哎算了算了，跟咱们也没多大关系。”
“二少爷！鱼烤好了！”小结巴从墙角蹿出来，递着一条烤鱼，立刻就把裴观雪逗走了。
裴观星提醒了句：“悄悄吃！别让大哥和阿爹知道了！”
“我知道！”
留下裴观星在原地，她摸着下巴思来想去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九皇子的死，会和赵湘有关吗？
裴观星摇摇头。
不会的，赵湘不是那种人…
可到了晚上，裴观星握着赵湘的玉佩辗转难眠。
裴观雪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却在裴观星脑子里生了根似的。
赵湘…赵湘…
裴观星打心里不愿意相信赵湘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可是皇家的事情说不准，自古兄弟阋墙，父子相杀好像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是，那是自己要过一辈子的男人！
若是有一天，他的利刃对准自己，那可怎么好！
裴观星一捶床面，她决定要找赵湘问个明白！
许是有情人心有灵犀，在第三日，赵湘便出宫找过来了。
裴观星是在后院被人堵住的。
“你怎么这个时候跑出来了！”
“宫里事儿多，忙完一阵了，我好想你，就想快些见到你…”
赵湘轻轻拉着裴观星的手，笑的灿烂，“我带你去个地方！”
“先不急，你跟我进屋，我有事儿问你。”
裴观星左右看了看，把赵湘带进了自己房间里。
刚一关上门，赵湘便吻了过来。
“裴观星，你胆子好大啊，带我到你屋子里来…万一被人撞个正着，你可要对我负责…”
裴观星推了几下，好歹将人推开了。“唔！色胚子！青天白日的别碰我！”
“那我等到晚上。”赵湘嬉皮笑脸的和她说着没脸皮的话。
可裴观星表情却有些不对劲，她皱着眉望着赵湘，张了张口，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赵湘也不闹了，捏了捏裴观星的脸颊。
“观星，你怎么了？怎么这个表情啊？出什么事儿了吗？”
“在想我们的婚事？你别着急，渭水那边拖不了太久了，我拿婚事向父皇讨个彩头，让他应允我们战前成婚…也算是…”
“不是这个。”
裴观星打断赵湘的话，问道：“我没有想这个，我在想…九皇子的事…是不是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