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
裴观月怒拍桌案,那桌上的茶杯都跟着抖。
裴观星站在正中哆嗦了一下,动了动嘴,还是老实的没有开口狡辩。
“我怎么与你说的?让你们不许离开我的视线,趁着我回头和蓉蓉说话,转身就跑了!你们两个是贼吗?还是你大哥我是要吃人的蛇啊!”
裴观雪在一边莫着鼻尖,说道:“大哥,我可没乱跑,你要骂就骂她一个,怎么还连敲带打的把我也捎上了。”
“你闭嘴!”
裴观月瞪他一眼,裴观雪老实了,缩在了自己椅子上。
得!陪着听训吧!
“大哥,我真的是去帮人抓小偷的。”
裴观星开口解释着,“而且我也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是太子…我要知道他是太子,给我八个胆子我也不敢说他是豆芽菜啊…”
“太子?你见到太子了!哎哟,我知道了!”
裴观雪脸上是兴奋神色,他蹿了过来,调侃道:“这叫什么?这叫双双逃出赏花会,街头集市定姻缘,玩的就是一个一见钟情是吧?”
“你闭嘴!”
裴观星和裴观月同时发声,又把裴观雪给骂了回去。
裴观雪捂着嘴傻笑,裴观月怒其不争的看了他一眼,“你平日里少去茶馆听那些话本子,什么乱七八糟的…”
裴观星恹恹的,说来说去就是强调自己没有故意惹事,和太子碰见纯属偶遇。
其实裴观月是相信的,因为裴观星并不像其他那些世家小姐,喜欢参与一些什么绣花诗词会,女红品鉴会,别说太子,就是这京城里的官家们,裴观星也不一定能认完。
裴观月叹了口气,语气平和了些。
“观星,你以后和太子,尽量…别来往。”
“为什么?”
裴观星抬起头,不解中又带着些不服气。
“我觉得他是个好人啊。”
“哈哈,看吧看吧,上午还说太子不稀奇,晚上就改变想法要做太子妃了!”裴观雪拍着手。家里真的很热闹,他爱看。
裴观月都懒得再搭裴观雪的话,而是语重心长的和裴观星说:“赏花会是为他筹办的,他自己都不去,你道为什么?”
“兴许…没有合他眼缘的姑娘?”
裴观月摇头。“恐怕是没有合他眼缘的家族。”
裴观星皱了皱眉。
“今日你自己也说了,皇后又不是太子的亲娘,能为太子挑选多好的太子妃呢?她自己还有个皇九子呢。”
说到这些,裴观月又觉得可能自己讲的太复杂,裴观星不一定能听懂,于是,他干脆将话挑明
“你今日和他不过才见一面,你就觉得他不是坏人。可是他是太子,一个宫女所出的皇长子,身后没有母族支撑,面对皇后明里暗里的打压设防,和皇上的几番游弋之下依旧游刃有余,朝中不少他的拥趸,你说他会是个简单的好人吗?”
“我……”
裴观星讷讷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嘛…”
裴观月提着口气,还没说话,门被从外打开。
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响起:“和你没关系,可是和咱们裴家有关系!”
三人立刻起身迎去,恭敬的做了礼。
“父亲,母亲。”
肃平候扫了三个儿女一眼,裴观雪冲他扮了个怪相,逗的肃平候笑了笑。
只好无奈的让三人都落座。
“都坐下吧。”
肃平候夫人把裴观星拉到了自己身边落座,拍着她的手细细询问道:“今晚你大哥和蓉姐儿去游船了吗?他们聊的怎么样?”
裴观星笑的眉眼弯弯,凑在侯夫人耳边说:“当然去啦,他们聊的可好可好了,我们回来的时候,两个人牵着小手,谁也不想走呢。”
“哎哟你这丫头。这么编排他们,不怕你大嫂进了门收拾你啊。”
侯夫人亲昵又宠溺的点了下裴观星的额头。
而肃平候是直截了当的说道:“你以为你逃过赏花会我和你娘不知道吗?”
“啊?”
肃平候瞪了裴观星一眼,“我们是故意让你逃掉的。万一真让皇后或者太子看上了,那才是你的麻烦,我们裴家的麻烦!”
“做太子妃,和皇家结亲,不是好事儿吗?怎么会麻烦?”
裴观雪年龄小,他觉得奇怪啊,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儿吗?怎么爹娘却避之如洪水猛兽呢。
“去,你懂什么!”
肃平候像吆喝鸡仔一样,将小儿子赶回了自己房里去,独留下了裴观月和裴观星。
气氛一时间变的无比的严肃。
顺着裴观月方才的话,肃平候叹了口气,说开了。
“躲着赏花会,倒没料到你们在集市上竟然撞上了……”
肃平候问的十分直接,“观星,你对太子,是不是有好感?”
“我…我就跟人见了一面,哪有什么好不好感的啊…”
裴观星说这话的时候压根不敢抬头去看爹娘的神色,裴观月太了解自己妹妹了。
心虚的时候就总是这么个样子。
他和肃平候对视一眼,父子二人在彼此的眼中都读出了同一种无奈。
“观星,你与父亲说实话…”
裴观星脑海里闪过和赵湘的短暂相逢,湖边的笑谈,人群中的致意,还有靠近彼此的时候,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迦南香味…
裴观星虽然从小就爱朝外跑,可她眼高于顶,又有骄傲的资本,对待京中那些公子哥们,一向是看不上眼的。
之前有过来求亲问话的,不用裴观月出面,裴观星直接将人打了出去。
可是这个太子…
裴观星念着袖摆,缓缓点了点头,很低很低的声音应道:“嗯…有那么一点点…”
“你啊……”
肃平候一声哀叹,“你知不知道,渭水动乱,那个叫徐闯的大将军八百里军报加急回来,要朝他派援兵去,你大哥的天机卫很可能就要过去!”
“那…他和蓉姐儿的婚事怎么办?”
裴观月安慰道:“倒也没有这么急,毕竟还没有决定主帅人选呢。”
肃平候又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今日在赏花会上,我和曲大人聊了许久,基本…已经确定是太子挂帅了。”
“太子?”侯夫人惊呼一声。
“储君出征,这可是咱们南夏朝前所未有的啊!”
“谁说不是呢。”
肃平候深深的看着裴观星,说道:“若你心动的是个旁的男子,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那人是皇太子啊!你嫁去做了太子妃,能有什么好的?”
“哦,你们是怕…他出征了万一战死沙场我当寡妇?”裴观星眨眨眼,问的一本正经。
肃平候和夫人听的是又好气又好笑。
“八字没一撇呢,就见了这么一面,就惦记上了。”
肃平候摇头晃脑的不住叹息。
“战场情况不明,总归储君出征就是个麻烦事,若是大捷倒好,若是……”
肃平候不敢将战败两个字说出口,只能用眼神示意兄妹二人自己领会。
“总得有人来替储君殿下背锅。”
裴观月接着说:“怕只怕,提出让太子亲征的人,安的心思就是让太子…回不来…”
肃平候猛瞪着裴观月,呵斥道:“闭嘴!这种话你也敢说!你知道是谁提议太子出征的吗!是皇后娘娘和兵部尚书!”
“呵,是那兄妹两个就不稀奇了。”
裴观月反而笑出了声。
裴观星一旁听着,她是不问世事,可也不是傻子。
听到这里对赵湘的处境就摸清个大概了。
“的确不稀奇!可皇上同意了!”
肃平候擂动桌面,“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还是不看好这个太子!要主帅,京城里的大营总能挑的出来,再不济,还可以加急传旨到东裕,请庆王殿下援兵先行。可皇上偏就允了,这是皇上对太子的考验,或是明确要放弃太子的意思,我们不得而知。”
他喝了口茶水,语调有些沉闷。
“总之…我的意思要与你兄妹两个说清楚。观月,你要避开此事,不要去淌浑水。渭水那边谁爱去谁去,你们天机卫是皇上的亲兵,你总能有理由留在京城的。”
说完,肃平候又指向裴观星。
“至于你,明日就让你阿娘给你安排相看,尽快找个好人家嫁了!”
说完,肃平候起身就走。
“阿爹!”裴观星急的跳脚。“我不要随便嫁人!”
夫妻两个头也不回的走了,裴观星只好去求她大哥。
“大哥,你跟阿爹说说,我不想随便嫁人,我不就是今晚和太子见了一面吗,怎么就突然让我嫁人了!早知如此,我今日不如就去了那个赏花会,说不定还能和他…”
裴观星声音低了些,眼底闪过一丝羞怯。
裴观月拍了拍裴观星的胳膊,劝道:“你别急。父亲不想你嫁进东宫也是为了你,为了咱们整个裴家好,太子根基不稳,且为人阴晴不定,你不能因为一眼的心动就赔上你一辈子去赌。”
“那你呢?大哥,你要听父亲的话,请辞不去打仗吗?”
裴观月笑笑,回答的很肯定。
“我当然不会。”
“为什么…”
裴观月目光温和,说道:“因为我是南夏的将军,是天下人的将军,是士兵们的兄弟。渭水需要我,我就一定会去。”
“可是父亲刚刚不是说此战情况复杂,你也说和太子搅和到一起不是好事儿啊!”
裴观星不明白了,怎么大哥可以和太子一起去打仗,自己却要因为一眼的心动而被逼着嫁别人呢?
裴观月答道:“或许对很多人而言,打仗是一种契机,能让他们站稳阵营,升官发财,铲除异己,封侯拜相。可是对我而言,那是一件太残忍的事了。我希望有一天,四海升平,八方无战乱,没有流民,没有死伤。我力量微不足道,但是我永远会为了所有人付出我的全部力量,直到那一天真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