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可自是听得出她话语里的嘲讽，她在翌国生活这么多年，周乾墨确实未曾怀疑过她，这也正是她为什么能够在翌国这么滋润的生活着的原因。
她有尊贵的地位，丈夫儿子的疼爱，幸福的生活已经让她忘记了自己是个带着任务而来的别国奸细了。
如果不是西和靖的出现，或许她这辈子都不想记起那段尘封在乌斯国的记忆。
诚然，西琰乐待她很好，但毕竟不是她的家人，虽然他对她有知遇之恩，更有养育之恩，但终归到底，她的家在翌国。
她在这里有要珍爱的儿子，更有要守护的丈夫，她再也不想回到当年那血腥屠戮的生活里了，即便让她背叛自己的国君，背叛自己的信仰，她都再也不要回头了。
“你爱上他了？”西和靖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她脸上细微的表情，见她稍微有些错愕，心中猜疑更深。
“师姐，你莫不是忘了父皇怎么交待你的？”她步步逼近，话语里带着警告，“看来在翌国的这些年，你已然将父皇的教导全然抛之脑后了！”
“我没有！”张若可突然大声反驳，她气急，竟伸手掐住了西和靖的脖子，恶狠狠道：“我没有，主人一直都是我的信仰，我即便是死都不会背弃主人！”
“那要是让你在周乾墨和父皇两人之间做选择呢？”西和靖冷笑一声，对于张若可的话，她似乎一点都不相信。
“靖儿，不要逼我！”张若可神情痛苦的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却没有放下，“他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
“最重要的人？师姐，你说这样的话可对得起父皇？”西和靖厉声斥责，“父皇对你多年的栽培难道竟比不过一个野男人？”
“靖儿，你没喜欢过一个人，你不会懂这种感觉的。”张若可痛苦摇头，在她提起西琰乐时，手上的力道却是松了松。
“你真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了吗？师姐，我比你想象中经历得还要多。”西和靖笑了，笑容不禁有些沧桑，“我当然也有自己的心上人啊……”
“什么？”张若可神情错愕，但还是放开了对西和靖的桎梏。
得以自由的西和靖却没有丝毫懈怠，她往后退了一步，眼眶发红，她看着张若可无辜的脸突然大笑起来。
“可笑吧？我明明被父皇威胁着那人断了联系，却还是心甘情愿的替父皇卖命，就凭这一点，我就比你对得起父皇！”
“靖儿？”
只是不等张若可说话，西和靖又接着道：“你以为全天地下只有你有自己的心上人吗？你错了，我也有，可是我没办法与他长相厮守，我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父皇手中的一枚棋子。”
说到此，她又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张若可，见她神情微动，眉头蹙起，不由得冷笑，“我比你看得还要透彻，我懂自己的责任，所以早在我踏足这片土地前，我就已经将所有儿女情长抛却脑后了。”
“而你呢？亏你还是我乌斯国最杰出的杀手，亏你还是我父皇辛苦栽培多年的人，这么点事你怎么就是看不透呢？”
“靖儿，我不是你，我已经成了当局者了。”张若可痛苦的双手捂面，她何尝不知道西和靖口中的道理呢？
她更不是不懂，只是从一开始，她就已经被拖到了局中，早已脱身不得，她无可奈何，在国家人民信仰面前，她却无法割舍下她的小家小爱。
“我承认我是个无比自私的人，可是靖儿你知道吗？这里的一切，我早已割舍不下了！”张若可此时也已冷静了下来，她神色自若道：“若你是主人派来充当说客的，那我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你，我不会背叛我的家人。”
“家人？张若可！”西和靖大怒，她指着张若可的鼻子大喊道：“难道我们之前就不是家人了吗？”
“你扪心自问，父皇与我有哪点对不起你？当初你饥寒交迫，沿街乞食的时候，若不是父皇收留你，你早就死在那一年冬天了！”
“不仅如此，父皇更是传授给你武功，教你识字，给你吃供你穿，我有的，你照样也有，父皇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了，我们都把你当做家人，可是你现在竟然他们才是你的家人，那我们呢？你把我们当做什么了？”
“可有可无的人？”
西和靖的话让张若可陷入了深思，她死死捂着心脏，脑海中回忆起了当年自己的窘境，的确如她所说，若不是他们施以援手，只怕她早就死在了那年冬天。
他们于她，不仅是救命恩人，更是多年来相依为命的家人，最起码在她看来是这样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若可无助的跪倒在地，她拼命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最后还是压抑不住决堤的泪，如果时间能重来，她定不会选择来翌国，才不会面临如此抉择。
“师姐……”西和靖的态度稍微有些缓和，她走到张若可面前蹲下，温声劝道：“师姐，你的确是把周乾墨当成了家人，可是你想过没有，他那样多疑的人会把你当成亲人吗？”
听到这话的张若可抬起了脑袋，一脸不解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师姐，你想过没有，周乾墨之所以如此待你，是因为你的这张脸，你知道吗？”
“这张脸？”张若可有些迷迷糊糊的抬起手，小心的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突然失控道：“不！这不是我的脸！我不是这张脸的主人！”
她痛苦大叫，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怎么就忘了呢？她今天所得到的一切，全然是因为这张脸的主人带给自己的。
否则像周乾墨那么多疑的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将所有真心放到自己身上，若不是因为这张跟白清清九分相像的脸，她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得到周乾墨的疼惜。
原来一切的一切，从始至终都是她在痴心妄想，她不该期盼着得到这一切原不属于她的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