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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田接引着何巧慧和周大民走进茶室，老薛从坐榻上起身，热情地和两人握手。他今天穿了一身中式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同是一副高人模样，但看起来比老韩多了几份儒雅。
“你们好你们好。我已经很久不办离婚的业务了，都是田律师极力拜托，让我一定要接二位的案子。田律师，您对何总真是尽心啊。
小田跟着老韩这些年，场面也见了一些，此时互相捧场的话也是信手拈来。
小田一副很尊敬老薛的样子，笑着说：“主要是您的经验和能力在这摆着，我推荐别人自己也不放心。”
何巧慧打量着老薛，小声跟周大民说：“看着还行哈。”
周大民不动声色地微微点头：“行不行的听听再说。”
他拿出一沓纸，上面是老薛代理胜诉的一些案例。当然，这些案子一半以上都是陈硕打的。
周大民笑着：“我们在网上找到一些您代理过的案子，大案子不少，胜诉率也挺高的，看到这个，我们就算吃了半颗定心丸。这些确实都是您代理过的案子吧？”
这是老薛交代小田准备的吗，他还是配合地接过纸看着，笑道：“那还能有假吗？互联网是透明的。”突然反应过来：“可是？什么叫放了半颗心啊？”
周大民指着纸上：“我们就是有点看不明白，为什么您所有案子的主办人除了您，还有一个叫陈硕的？这人是谁呢？”
老薛淡然道：“你说小陈啊？他是我助理。”
周大民将信将疑：“助理？那他名字怎么总写您前头呢？他人在哪呢？”
老薛微微一笑：“年轻人嘛，需要机会出出风头，我一个老人儿不爱争。小陈已经跳去了良诚所，现在肯定不是助理了。你们要是想找陈律师，我也可以介绍。”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
周大民赶紧阻止：“别别别，良诚所的律师就算了，太坑人了。”
老薛抬手示意众人久坐，自己不紧不慢地洗着茶，他摆弄茶具的动作不疾不徐，显得颇为优雅。
“那就麻烦二位向我介绍一下情况吧，我听了再决定接不接。”
老薛沏完第一泡茶，就把倒茶的活交给了小田，自己摆弄起了摆件。
何巧慧从头讲起，喋喋不休地说着，老薛背着双手枕在老板椅上，好像睡着了。
“这不，躲了好几天了，生意也没法做，田律师就说让我们来找您。”何巧慧说的口干舌燥，没等小田给她倒，自己端起茶来。
老薛还是没动静。
何巧慧和周大民互相看了看，周大民小声试探：“睡啦？”
老薛闭着眼睛：“没有。你们是想通过离婚规避财产风险，进行债务切割是吧？”
何巧慧赶忙：“是是是。田律师说可以用这招，薛律师您说呢？”
周大民咳了一声：“薛律师，不是我们故意离婚躲债哈，主要是这老太太对人太不尊重，好像我们借了她钱就低她一等似的……”
老薛摆了一下手：“别和我说这些，我不关心这些。你们委托我做风险隔离，我如果接受你们的委托，帮你们想办法就是。”
何巧慧高兴道：“你听听，人家薛律师一听就是明白人。”
老薛：“高法去年对婚姻法第二十四条有个补充规定你们知道吧？”
何巧慧点头：“田律师对我们说过了。”
老薛缓缓睁开眼：“以前呢，这个规定在司法实践处理上有一定争议，有些夫妻利用他逃避共同债务，也有些夫妻的其中一方，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形下，就背上了巨额债务。这个补充规定，就是为了防止此类情况的发生，所以啊你们想通过这个规避债务风险是很难了。对了，你们很早就在一起，登记结婚却很晚是吧。”
“是。”周大民应承着。
老薛继续道：“你们俩有一家文化传媒公司是吧？这公司注册成立的时间，也是在你们婚前吧？”
“是。”这次是何巧慧。
老薛又开始把玩起了东西：“我听说二位的主要业务是放贷，这公司具备金融资质吗，是合法的民间金融机构吗。”
何巧慧道：“我们公司有执照啊。”
老薛微笑着：“可是它是一家文化传媒公司。”
周大民赶紧解释：“就是借给认识的朋友，帮着朋友救救急，我们也稍微吃点利息。”
老薛不置可否：“你们用这家公司从事贷款金融服务，利息也远远超过法律规定了吧？”
周大民赔着笑：“薛律师，不然我们吃啥啊？”
老薛继续问着，此时何巧慧夫妇被他越问越懵，节奏已经被他完全掌握。
“这公司法人是谁？二位都参与经营吗？”
何巧慧道：“是我。不过大民管事。”
老薛道：“可我看材料，营业执照上只有何女士的名字。”
周大民解释着：“当初一个朋友给我们的建议，再说我的不就是巧慧的嘛，公司落在她名下，是为了给她保障。”
老薛摆摆手：“下一个问题。这些借款，是谁借的，是婚前借的还是婚后？”
何巧慧小学生似的举起手:“我借的，大部分都在登记前。”
老薛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这公司的经营所得，是否用于了你们的夫妻共同生活。换句话说，公司赚的钱是不是都是你俩花？”
他说完这句话，眼睛看向了别处。巧慧没有马上回答，和大民对视了一下。
何巧慧道：“公司也没赚多少钱。”
周大民补充着：“钱都是我老婆管着，我不管钱。”
“好。婚前的财产和债权债务，自然是归个人享有和承担。婚后债务以共同为原则，以个人为例外。例外就是指超过家庭正常生活所需，并且未用于夫妻共同生活和生产经营的……”
老薛语速很慢，虽然同样是说法条，但他讲出来顿挫得当，好像比看书或听别的律师普法容易理解多了。坐在一旁的小田也不禁暗暗佩服，老律师果然有老律师独到的地方，之前自己给当事人解释法条，当事人要么是不耐烦要么就是听不懂。
周大民听到这，忍不住问道：“我们能算这个例外不？”
老薛笑笑：“如果你们离婚了，对财产进行了分配。原告就无权向周先生主张婚后没有用于家庭正常生活的债务，这样既能保住周先生你分配到的财产，又能让对方难以执行。关键就在于如何合法合理的巧妙分配。”
何巧慧问道：“我直接把财产转给我爸不行吗？”
老薛微微摇头：“恐怕不行。路径单一，还是直系近亲属，查起来很容易。你不能直接把公司的财产转到周总名下，你们都是被告，何况哪些是个人债务，哪些是共同的，还得经过法院审理。你们有没有完全值得信赖的，又从没参与过这事的人。”
大民思忖道：“巧慧，这钱可以转到我三表大爷那，前段时间咱用他的身份证注册了新公司，也开了公司账户。三表大爷大字不识一个，啥都不懂，就听我爸的，肯定安全。”
何巧慧有些犹豫，看向老薛：“这等于全转给大民他爸，这能行吗？”
老薛眼睛又看向别处：“你们自己决定。另外，公司账上还是要留一些钱，再留一些你们催收起来比较麻烦的借款合同，这样法院也能执行到一些东西，比如债权。这样操作后，你们离婚了，财产还在控制范围内，等风波过去，你们将来复婚，钱还是你们俩的。”
何巧慧显然动了心：“听着好像是可行。那，我们就按薛律师说的办。薛律师您就代理我们呗。”
老薛道：“我可以代理一方。代理男方吧。女方再找个律师呗。”
何巧慧被赵律师这事给搞怕了：“我还找什么律师？人多不是瞎胡乱吗？您一个人就办了。”
老薛道：“找不找律师是你的自由了，没律师也不是离不了婚。要是同意，咱们就签代理协议吧。代理费三十万。”
两口子一愣。
何巧慧陪着笑：“薛律师，能便宜点儿不？”
老薛语气平淡：“行啊。你们这个事情，不只是离婚诉讼，还要设计好财产分配、风险隔离的路径。你在我这省出来，说不定将来加倍输给别人。你们自己考虑。
周大民一拍大腿：“不讲价了。不是说了吗？宁可送给别人，也坚决不给老太婆。薛律师，我委托您啦。”
小田陪着何巧慧和周大民从茶室出来，两口子都很高兴。
何巧慧满意道：“田律师，这三十万，可比给你们韩律师的十三万值多了。你们那韩律师就是个大忽悠。”
小田陪着笑：“二位，这么好的律师，是我介绍给二位的。”
周大民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只要事情办好了，亏不了你的。”
小田高兴道：“那，二位先回去，我还有一个案子要请教薛律师，刚才一高兴忘了。”
茶室里，老薛一脸喜色，端起茶壶就往嘴里倒，全然没有刚才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喝了一口茶，砸吧着嘴拿起手机，刚想给陈硕打过去，小田进来了，老薛急忙挂断了。
“哟，田律师，咋又回来了？还有事？”
“也没啥事。薛律师，得亏陈硕律师介绍，我才认识了您。您是业界前辈，又有经验，又有技巧，以后多带带我呗。”
“你师傅不是老韩吗？论经验论技巧，他都比我强。”
小田磨磨蹭蹭地坐到他对面，欲言又止，一脸谄笑，弄得老薛不明所以。
小田搓着手，开口了：“薛律师，咱们所对介绍案件这块有什么规定吗？”
老薛明白了，笑起来：“为这个呀。这样，这案子，是你介绍给我的，给你百分之十案源费。”
小田红着脸：“百分之十太低了吧？薛律师，您是前辈，别和后辈计较，我抽百分之十五吧。”
老薛愣了愣，笑起来，拍了拍他。
“行。不愧是老韩的高徒。”
法庭里，许建设站在中央的位置，罗英子和邱华坐在辩护人席上。
庭审进行的很顺利，许建设对公诉人的指控供认不讳，罗英子正在作着最后的发言。
“被告人在服刑期间不服从管理戴罪脱逃，脱逃期间又重新犯罪，当然应该承担他应承担的法律责任。但我们在此特别要提请法庭注意的是，被告人做出这一切举动事出有因：刚才通过对另案处理的被告人马丽丽的质询已经知道，是马丽丽利用许建设被羁押与外界失去联系的机会，欺骗许建设，让许建设以为他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产生了脱逃报复的心理，同时，马丽丽又非法控制了许建设的财产，所以当许建设明白真相后才把报复的矛头指向了马丽丽。许建设在服刑期间再次犯罪，理应受到法律严惩，但受害人马丽丽对许建设的欺骗蒙蔽以及对他财产的非法占有，又确是事情的重要诱因。许建设在明白事实真相后已经真心悔过，甘受法律制裁，并愿意承担被告人马丽丽的医疗费。在此，我们代表被告人向受害人表示道歉，向法庭悔罪，并希望法庭能在量刑时对上述情节予以考虑。”
许建设感激地看着罗英子。书记员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审判长看向合议庭，然后站起身宣读判决书。
“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一十六条、第二百三十四条之规定，依法判处被告人许建设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许建设站在那儿听着，神色平静。
看守所会见室，罗英子和邱华坐在那儿等着，许建设被押进来了。
“许建设，我们来就上诉征求一下您的意见，您还上诉吗？”
“我不上诉了。”
罗英子和邱华互相看看。
罗英子解释着：“上诉不会加刑的，所以请您仔细考虑后再做决定。”
许建设点头：“我知道了。我原来以为得判死刑立即执行，没想到还能给我留一条命。我不再上诉，认罪服法，好好改造。谢谢二位律师。”
罗英子眼里浮出一丝柔软：“你的财产，现在由你的表姐家管理着。我们接触了几次，觉得这一家人家倒是可以信任的。另外你就算在牢里，也可以管理自己的财产，这方面有需要，你再找我们或者其他律师。”
许建设没有任何迟疑：“我找你们。”
罗英子看看邱华，两人低声嘀咕几句。
“谢谢您对我们的信任，那我们回去商量一下，下次带份委托协议来。许建设，那以后我们打交道的机会还会很多，你多保重，咱们下次见吧。”
“谢谢你们。”
罗英子站起来，对邱华：“咱们走吧。”
邱华站起来却没走：“许建设，我问你最后一件事。”
“当年那个案子中，打李占军致命一棍的，到底是谁？”
许建设没犹豫。
“是我。”
夕阳逐渐被看守所西侧的高墙隐没，荒凉的郊区国道上，只有一辆红色的小轿车迅速驶过。罗英子开着车，邱华在副座上，两人都沉默着。自动车灯亮了起来，罗英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更正我原来一个说法。”
“什么？”
“我记得我对你说过，我不喜欢清白的当事人，因为当事人一旦清白了，律师的心理压力就大，可现在我才发现，当事人不清白，律师的日子也未必好过。他明明有罪，而你帮他脱了罪，如果后来你知道了，内心能安宁吗？”
邱华看着窗外，天已经快黑了，映在玻璃上的侧脸也晦暗起来。
“你想多了。不管是不是他打的，那案子，指控他为主犯，证据就是称不上确实充分。如果我们当时为他辩护，打赢了官司，也符合法律规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的原则。公诉方也会在之后的程序中进一步完善证据。这不就是法律需要控辩双方的意义吗？”
罗英子听完，感觉好了些，她拍了拍方向盘：“算了，不想了，反正我们帮到了一个人，还挣到钱了。宋阿姨的案子公告了，起码得60天以后才能排期开庭，如果代理管理许建设的财产，咱们就有了稳定的收入，咱们赶快找办公室吧，这些日子，我感觉我就住在办公室里，连点隐私都没了。”
法院立案庭，方睿把一叠材料递进窗口。
“您好，我是良诚律师事务所的助理，我来送何巧慧民间借贷纠纷的代理材料。”
“诉状呢？只送代理材料干什么...何巧慧？送这案子费了我们好大的功夫，传票都送达不到，搞了半天，原来有代理人啊？”
立案庭的法官直接站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方睿。
“有啊，不然怎么让我来跑腿呢？这案子什么时候开庭呢？”
法官又看了一眼委托书，情绪有些激动。
“传票送达不了怎么开？你这代理手续不对吧，怎么只有身份证和委托协议的复印件，授权委托书的原件呢？另外你们的出庭函呢？”
“我就是跑腿，这是我们韩之通律师代理的案子，我手头上就这些材料了。”
“我看这委托书上的日期，你们接受委托这么久了，知道一直送达不到，也不联系法院。这忽然又来交代理手续，你们到底怎么想的？正好，你先把送达回证签了。”
方睿吓的往后大退了一步，连连摆手解释。
“我就是个助理，跑腿儿送材料的，这案子也韩律师代理的。我不敢签这个。您要是有疑问就和韩律师联系，我不是代理人，什么也不知道。”
你们也太过分了，作为律师故意恶意拖延诉讼程序是吗？你先别走，我去和领导反映下这个情况。”
法官狠狠瞪了他一眼，站起身就往法庭里面走。“
良诚所所在的办公楼大厅，三个女律师一律职业套装，穿着高跟鞋，戴着墨镜，迈着统一的步伐，气场全开地进来了。三人身边还跟着一位房屋中介公司的经纪人。正是上班的时候，不少良诚所的人也和她们差不多的时间进门，大家看见了，互相打着招呼。
罗英子、邱华、夏舒三人站在电梯最外侧，几个良诚所的人在她们背后小声嘀咕。电梯门刚关一半，再次被人按开，老韩最后一个上来。
老韩见到罗英子三人，立刻不耐烦起来：“怎么又来了，不去想办法送传票，老往我这跑干嘛？瞎耽误工夫了。”
罗英子对老韩视而不见，老韩就站在一旁不说话。
罗英子目不斜视：“冯经理，要出租的房子是在几层来着？”
经纪人小冯殷勤道：“十七层，说起来，您的眼光是真不错，这房子楼下就是个律师事务所。”
老韩和其他良诚所的律师神情大变。
老韩感觉是自己听错了：“什么？你们要租下十七层？”
罗英子哦了一声：“还没决定，先看看再说，韩律师您有意见吗？”
老韩道：“没，没意见。”
罗英子笑了：“说起来，我们还比你们高一层哈，是吧韩律师？”
老韩尴尬地笑了笑。
电梯继续上行，大家各怀心思，都不说话。
电梯在十六楼停下，良诚所的律师下电梯，三人跟众人道别，继续往上升。
邱华小声埋怨：“英子，你说何苦来的。”
罗英子扑哧一笑，小声说：“预演。预演一下还不行吗？总会实现的。”
十七楼看起来刚空出来，不少办公家具还没来得及撤走。小冯陪三人转着：“看看，CBD中央位置，正对国贸，电视台、世贸中心都在步行可以到达的范围以内。”
罗英子满意地看着：“租金多少？”
小冯立刻答道：“一平十二含物业发票。您去打听打听去，全市最黄金的位置，这个价格已经算是洼地了。”
罗英子煞有介事地对那俩：“还行哈。”
夏舒点点头：“还行，不算贵。”
罗英子打了个响指：“一切还都OK，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如果没有更好的地方就租这儿了。谢谢您。”
可能整个泾北也再没有比这儿更破的办公楼了，这里之前是家杂志社，漏水就算了，楼下可能是家饭店，偶尔还会漏眼，窗玻璃几乎都是破的，电线随便在墙里露出来，墙体都露出了砖，地面也破了。
刚才还在17楼挥斥方遒的三人站在那，都看懵了。
罗英子清了下嗓子：“听说上一家是个杂志社，里边该有的都有，对于咱们来说够用了。”
夏舒好不容易找了个不脏的地面落脚：“罗姐，我们就算租不起CBD，也未必租在这儿吧？你确定这楼明天不会塌吗？”
邱华环顾四周：“明天肯定不会塌，但明年要拆，这是已经确定的了。”
罗英子嘿嘿笑着：“所以我们才租了九个月啊。你们对我们就这么不自信，觉得九个月我们还挣不出到CBD租房的钱吗？赶快，回去签合同，这儿，我们租了。”
邱华不解道：“既然如此，又何必跑到良诚所得瑟一趟？让他们知道我们最后租在这里不会笑我们吗？”
罗英子大咧咧道：“谁爱笑笑去。租到良诚所楼上去，是我们的梦想。梦想一定要有，万一实现了呢？走吧。”
“难道夏舒他爸被放出来了？”
老韩正靠在办公椅上，边喝茶边琢磨着三人上楼租房子的事，越琢磨越奇怪。
正想着，手机响了，老韩看了眼号码，神色疑惑地接起来
“是韩之通韩律师吧？是平陵区法院。”
“啊，是我。”
“宋书敏诉何巧慧、周大民民间借贷纠纷，是你代理的吧？
老韩一惊。
“谁？您说的这个案子我没听过啊。”
“韩律师，我们已经知道这个案子是你代理的。传票很快送到你律所，请你代何巧慧夫妇签收并填写送达回证，连同完整代理手续一并寄回。听明白了吗？
老韩生怕对方挂了，赶紧说道：“法官您贵姓啊？谁说我代这个案子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电话那头的声音冷峻起来：“韩律师，我提醒你注意律师职业道德，不要再耍那些小手段，院里正在研究是否要就你的行为提出司法建议。听明白了吗？”
老韩面色铁青：“明，明白。”
片刻后，老韩站在那张牙舞爪地告状，方丽虹面无表情地听着。
老韩怒道：“内鬼！一定是所里出了内鬼。我的策略，布局，这不一下全被打乱了吗？方律师，您可一定得把这个人揪出来！”
这时，陈硕敲门进来：“方律师……哟，韩主任也在，那我先不打扰。”说着就要关门出去。
老韩赶紧叫住他：“陈律师，别走，你来得正好，也做个见证。”
陈硕打着哈哈：“什么事给韩律师您气成这样了？”
老韩拍着手背，表情夸张道：“老弟你可小心了，咱们所里出了内鬼！我那代理手续都没出过律所的门，法院就知道我是代理人了，这不是摆明了咱们内部出问题了吗？”
陈硕一副吃惊的样子：“啊！这么严重啊，方律师，这事您不能放任不管啊。”
老韩一拍大腿：“对啊，方律师，您倒是说句话啊。”
方丽虹忍无可忍：“够了！韩律师，之前我就提醒过你，让你不要用这些手段，你听进去了吗？我的态度是这件事到此为止，该干嘛干嘛去吧。”
“你！”
方丽虹低头看案卷，不再搭理老韩。老韩哼了一声，悻悻地出去了。
方丽虹见陈硕没动，抬起头。
“找我有事？”
“没什么大事，之前所里让我接手的董总那案子，目前一切顺利，来跟您汇报一声。”
“辛苦了，以后这个案子的事你和陶正说就行。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方律师您忙，告辞。”
陈硕走了，方丽虹摇摇头，继续埋头看案卷。
破旧的办公楼里，罗英子、邱华和夏舒已经收拾出来三间办公室和一个会客室一个会议室，中间是有几个工位的办公区，三个人正站在那里心满意足地打量着。
罗英子高兴道：“不管怎么说，从良诚所跳出来还不到半年，我们已经有了自己独立的律所。”
夏舒尤为兴奋：“还有各自独立的办公室了。”
邱华苦笑：“可我怎么看着还是像个濒临倒闭的杂志社呢。”
夏舒道：“邱姐，快呸呸呸，咱不能拿自己和夕阳行业比。”
罗英子嘿嘿一笑：“别人夕不夕阳和咱没关系。只要我们心中有光，到哪都是朝阳。”
忽然雷声大作，外面开始下大雨了。
罗英子有点尴尬：“哈，太阳雨，好雨，主财的！”
夏舒突然叫了一声，罗英子回头一看，房顶漏了，雨水正滴滴嗒嗒地从屋顶漏下来，漏在地板上。
三人愣了愣，罗英子突然大叫：“赶快呀。”
一阵手忙脚乱，屋里已经摆满了各种器皿：盆、桶、饭碗，甚至喝水杯，应有尽有。三个人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哈哈大笑。
罗英子道：“等我们搬到良诚所楼上的时候，我们会怀念这儿的。”
这时夏舒手机响了，夏舒接完，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法院的俞老师打来电话，说良诚所内部有人把老韩代理何巧慧的事捅到法院了，他明天一早就去良诚所送传票。”
罗英子和邱华同时叫道：“什么？真的？”
夏舒指着手机：“他还问咱们要不要一起去。”
罗英子兴奋到：“去！当然要去！现在就给宋阿姨打电话，咱们去医院找她。告诉她和许先生！”
罗英子、夏舒和邱华兴冲冲地走进来，许家声的床已经空了。
三人都有点懵，罗英子急忙问一位路过的护士。护士小姐，这病房里的病人呢？”
护士轻声道：“走了。”
邱华心里一沉：“啊？走了？上哪去了？”
护士道：“病人已经去世了。”
夏舒瞪大眼睛：“那他太太呢？”
护士摇头：“不知道。跟着护士把老先生送去了太平间，就没再回来。”走了
宋阿姨孤零零地坐在公园的小湖边，手里还抱着许家声的棉外套和一顶毛线帽，她小心地摘掉毛线帽上的白头发，又觉得不对，赶紧附身去把摘掉的头发捡起来。
罗英子三人赶到湖边，相互担心地看了一眼。
罗英子轻轻叫了一声：“宋阿姨。”
宋阿姨抬头看着她们，满眼泪痕，没说出话来。
罗英子轻声道：“宋阿姨，您节哀。”
宋阿姨摸着毛线帽：“家声的帽子上有好多白头发，我就给他一根根的捡，那会儿他被推进太平间，我怕他冷，就想着把帽子给他戴上，可还是没来得及。”
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邱华先开口了：“宋阿姨，湖边风太凉，我们送您回家吧。”
宋阿姨摇头：“不，我想自己待会儿。三位律师，我何德何能，能认识你们，平白无故地给你们增加这些麻烦。我不想再打官司了。可是我没钱还你们，你们这份情，我只有来世再报了。”
罗英子急忙说：“宋阿姨，您这是说得什么话？我们来就是为了告诉您，法院那边明天就去给何巧慧的律师送传票，您的官司有救了，只要上了法庭，您的钱大部分都可以追回来呀。”
宋阿姨抚摸着帽子：“我不想要了，我累了。要是真能打回来，全给你们，就当是我欠下的律师费了，我想回家。”
邱华问道：“宋阿姨，您想干什么？”
宋阿姨摇头：“不干什么，我走了。”
夏舒哭起来：“宋阿姨，您这样想对得起谁啊？我们三个这段时间辛辛苦苦地帮您，您难道看不见吗？您为什么只盯着那些狗屎不如的人？宋阿姨您一定要对人有信心，对世界有信心啊。”
宋阿姨抬起头，她看起来更苍老了：“对不起，我……我没力气了。我先生一个人在那边太孤单，他对我也不放心……”
邱华一字一句地说：“您别怪我说话难听，如果您就这样一走了之，事实上您和何巧慧他们就是一样的人。”
“啊？”宋阿姨疑惑地看向她。
罗英子说道：“难道不是吗？您欠着我们的钱呢。您走了，您的案子没了原告，案子就得撤消，我们贴上钱帮了您半天，一分钱也打不回来，我们贴上的钱白贴了，别人还会说我们没代理好，逼死了自己的当事人。宋阿姨，您想死想活，没人管得了您，可您不能自己一走了之，把帮过您的人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
宋阿姨呆了呆：“天哪，我这是活不成也死不了啊。”
罗英子继续道：“所以您不能死！您咬着牙也得坚持着活！那些坏事做绝的人，伤害他人从来不会感到一丝良心不安的人都好好地活着，您为什么要死？活着宋阿姨，哪怕被他们害得只剩下一口气也要活着，活着坚持到坏人受到惩罚的那一天，听见了吗？”
宋阿姨好像听懂了：“听见了，我活着，为了你们这些好人活着。”
张全全正在厨房刷碗，邱华坐在客厅里，对着电脑发呆。
张全全向外看了眼：“你们新租的办公室怎么样？用不用再装修一下，我有个同事他表哥就是干装修的。”
邱华叹了口气：“我和英子租房已经花了不少钱，装修就先算了。”
邱华看着电脑上银行账户的余额，神情有些惆怅。
张全全刷好碗出来了，邱华全然不觉，还在盯着电脑。
“老婆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全全，你现在一个月工资是多少？我算算咱俩一年能挣多钱。”
张全全眼睛一转，笑了。
“明白了，等我一下。”他进屋取出一张银行卡：“这是我的银行卡，密码你生日，正式上交老婆大人。”
张全全郑重其事地递过来一张卡，邱华一惊。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懂，是我主动上交的。老婆管钱天经地义嘛，请老婆大人务必收下。”
邱华被全全逗笑了，接过卡来。
“那我就先替你保管吧。”
“你知道这卡里的钱我本来打算干嘛用吗？”
“干嘛用？”
“未来教育基金，留给咱孩子的。”
邱华噢了一声，刚才那点好心情忽然又没了。
“那我以后挣的每笔钱也会打一部分到这张卡上。”
“邱华，那咱们什么时候要孩子呀？妈今天还打电话催这事呢。她快退休了，一心一意地想让咱们早生孩子，她帮着带，也有个精神寄托。”
“全全对不起，要孩子的事恐怕得以后再说了，我现在事业刚起步，立足未稳，一生孩子，起码三年干不了事，我付不起那么大的代价。给我点时间好吗？”
张全全看着她摇头：“你就是事业心太强了。”他还想说什么，邱华合上电脑：“全全，我先去洗澡了，今天有点累。”
张全全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老韩确实很硬气，最后也没主动去法院提交代理手续。
法院却直接上门了。
良诚所前台，老韩从书记员小俞手中接过传票，乖乖地在送达回证上签字。
罗英子、邱华、夏舒和宋阿姨站在一旁看着，旁边还围了不少人，法院主动上门给律所送材料，这是良诚所开天辟地头一回。
夏舒握紧宋阿姨的手，宋阿姨也很感慨。
邱华戳了罗英子一下，小声地：“英子，你觉得会是谁在背后帮我们？”
罗英子愣了一下，走到陈硕办公室门口看过去，陈硕也在往她这儿看，两人对视了一眼，陈硕抬手敬了个礼。
还是那间茶室，何巧慧和周大民坐在老薛对面，两人面前分别摆着一份协议。
老薛偷眼打量了下二人：“你们看看财产这样分割行吗？依照二位的意愿，公司所有股权全部留给女方，除了被原告要求查封的女方一套房产之外，剩下两套房产留给男方。按照公司的营收状况，这个协议还是相对公平的，甚至还可以说是女方占了便宜，毕竟公司是能生钱的嘛。对了，减去向你们三大爷的公司付了一部分款之外，公司的小账上还有不到200万，你们看是留在公司作为流动资金呢，还是…”
何巧慧急道：“也给大民吧，留在我这里，万一官司输了，公司账上的钱不得给她吗？”
周大民也赶忙应和着：“对对对，留到公司账上，就等于留给了那老东西。”
“好，那我再改一下。我是建议公司小账上留一小部分，毕竟原告在公户上一分钱也没查封到，有点说不过去。二位要是同意了，就在协议上签字，然后直接到民政局去办手续。”
老薛眼皮耷拉下来，一边说一边在电脑上改着。
考进民政局不到一年，小郑就以为自己看破红尘，见遍了夫妻间的聚散离合。来她这办离婚的，要么两人全程冷脸仿若路人，要么一方哭哭啼啼一方冷眼旁观、要么就是到了民政局还打骂个不休，今天这两口子可是超出她的认知范畴了。
何巧慧和周大民正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俩人笑嘻嘻地还在说着什么。
小郑实在好奇，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离婚吗？夫妻感情破裂了？”
周大民喜气洋洋地说：“同志，时代不同了，离婚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哈。”
二人把离婚证接过来，何巧慧搂着周大民的胳膊，亲密无间地往外走。
“看老东西能怎么办。”
“就是就是，看她怎么办。”
两人正说着，老韩的电话打了过来。何巧慧一脸嫌恶：“那个老韩来的，这两天一直给我打电话。讹了咱十来万，什么事也不办。”
她想了想，还是撇撇嘴接起电话。
老韩显得挺着急：“你在哪呢？赶快来一趟，法院传票送到我这儿了。”
“啊，我不去，你就说找不着我们呗。”
何巧慧接电话的时候，周大民的电话也响了，他看看来电显示，走开了两步：“薛律师。”
听起来，老薛那边倒是气定神闲：“你在哪呢？你过来一趟，有几句话咱们当面说。”
那边老韩没说两句，何巧慧就急了。
“咱们委托书上有律师代为签收法律文书的权限，我收了就等于你们收了。”
“那你咋不躲呢？不是你教我们的吗。”
“法院直接打电话给我，我能不接吗？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赶快过来，官司怎么打你不想听啊？”
“我在外面呢。我马上去你那儿。”
何巧慧挂了老韩电话，这边周大民也接完了。
何巧慧问道：“老韩叫我上他那里去一趟，你去吗？”
周大民支吾着：“那个老韩，我一看就烦。你自己去吧，我去催催老马的债。”
民政局门口，夫妻俩各奔东西。
会客室里，小田正陪巧慧坐着，等了半小时老韩才进来。
“何巧慧，请到我，放心了，好几天连面都不露，心这么大啊？”
“韩律师，不是你让我们尽量躲的吗？再说有您咱这官司还用担心吗？”
“我啥时候给你打过保票？何巧慧，头一回见面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你这案子，事实清楚，对方手里也有债权凭证，真到了庭审，咱们必输无疑。”
“什么？那韩律师我们花了十来万请您是干啥的？”
“一分钱一分货，你们请别人，就肯定输了，请到我，我肯定有办法呀。何巧慧，上次我和你说提高一下代理费，你咋想的？”
“官司还没打呢，代理费咋又要提高呀？”
“你提高一下代理费，我告诉你如何能保住你财产。”
“你先告诉我如何保住财产，咱们再商量代理费。”
老韩：“哈，我告诉了你，你不提高代理费，我还有啥办法？”
“我提高了代理费，你和这次似的，又拿我一把，我有啥办法？”
老韩：“我是你的律师，你得相信我。”
“我上次相信了你签了协议，你不是又来逼我提高代理费了？”
“你这个人可真是的。那算了，我不说了，咱们上法庭输去吧。”
“韩律师，你拿了我十来万，要是这么说，我就得换个地方和你说话了。”
老韩一开始就知道这何巧慧不是善茬，可这女人忽然变得这么难缠，这是他没想到的。几句下来，何巧慧是一步不让，老韩被她顶地直喘粗气。
小田低头看案卷材料，不时偷眼看看两人。
这时何巧慧开口了：“韩律师，你还是先把办法告诉我。只要能保住我财产，代理费好说。”
老韩无奈道：“好，我来告诉你：何巧慧，像你们这种情况，有一种办法或许走的通，通过离婚进行财产分割。”
小田差点笑出来，赶紧拿文件挡住半边脸。
茶室里，周大民和老薛相对而坐。老薛为他倒了一杯茶，周大民用手指轻点桌面，整个人的气场感觉跟前两次见面时都不一样了。
老薛自己啜了口茶，缓缓说道：“你们虽然离婚不离家，但现在从法律上来说，你们已经不存在婚姻关系了。虽说你现在已经是腰缠万贯，不过你要做好准备，这个案子的判决结果，你们很有可能会输。法官可不是吃素的，如果法庭查出来你们有通过离婚故意转移财产躲避债务的嫌疑，你得做好法院一次次的调查你，最后还是把财产执行走的准备。”
周大民愣了愣，随机笑了：“谁说我是假离婚？我好好的为什么要跟着她倒霉啊？和那个黄面婆，我早就过够了。薛律师，谢谢您，这婚，我就是真离了。”
他端起茶杯主动碰了老薛的被子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何巧慧就这么看着老韩，老韩被她看的莫名其妙，不自觉地拿手擦了下脸。何巧慧笑了起来：“就这？”
老韩一愣：“对啊。”
何巧慧低下头整理了下衣服：“这一招还想让我再拿钱？谢谢您啦韩律师，我和我老公已经离了。”
老韩顿时目瞪口呆：“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儿？”
“刚刚啊。你看看，离婚证还在身上揣着呢，刚从民政局出来。”
“你离婚，咋不告诉我呢？”
“告诉你干什么？让你再扒我一层吗？”
小田突然站起来：“对不起，我去趟洗手间。”
陈硕脚搭在桌沿上，正看着一份案卷，小田推开门兴冲冲地进来了。
“硕哥!”突然看到方睿，小田又不说话了。
“陈律师，我看看前台有没有您的快递。”方睿马上站起来走了。
小田赶快关上门：“硕哥，何巧慧来了，老韩正教她假离婚呢，没想到我已经教她了。你知道吗？薛律师已经帮她两口子离了，离婚证都拿到了。”
陈硕把脚拿下来：“田律师，你真能干，这主意不都是你出的吗？别叫你师傅知道了哦，他会嫉妒的。”
小田嘿嘿笑着：“放心吧，我哪敢贪他的功啊。硕哥我得回去，当事人还没走呢。”
陈硕笑着目送小田出去，摸起手机：“老薛，老韩正在这边教何巧慧假离婚呢，你那边怎么样了？”
茶室里，周大民已经走了，老薛拿着手机大笑着。
“放心吧。这老韩也真是的，还是个律师，法律上的事是闹儿戏吗？离就是离了，哪里还有什么真假？刚从我这里走了，你们那边的官司想怎么打怎么打，找到我们还早呢。对了陈硕，得空你上我这里来一趟。你给我介绍案子，你老哥哥也得知道投桃报李啊。”
小田从外面弓着腰悄悄回来，老韩正瞪着何巧慧，一脸的不可思议。
“离了？”
“离了。不离还等着开庭后再离吗？”
“财产都分给你老公，不，前老公了？”
“不给他，难道留在这里被那个老东西要回去吗？我们的钱都转到他三大爷那了。”
“你呢？你留了什么？”
“我那个公司啊。现在是个空壳了。”
“挺聪明是吧？”
“要不说这点事儿不值得加钱呢。”
老韩捂住脸仰躺在沙发上。
“蠢女人，傻瓜，猪是怎么死的知道吗？”
何巧慧一下子站了起来，立马不乐意了。
“咦，韩律师，我拿十来万雇了你，你得听我的，你咋还骂我呢？”
“不骂你骂谁？你叫人涮了知道不知道？”
“啥意思？”
“你把钱都给了你老公那边了，和他办了离婚手续，等打完官司，你负债累累，你觉得他还能和你复婚吗？”
何巧慧一下子愣住了。
“我把话说到前面，你没听律师的话，将来出现这种后果，和我没关系啊。”
老韩知道面前这女人已经没有任何支付能力了，顿时兴味索然。看她一眼的兴趣都没了，老韩说完就把头转向别处。
何巧慧反应过来，赶快掏出手机打电话。不知道周大民干什么去了，手机里很嘈杂。
“巧慧，有事吗？”
“大民，不行，我不能和你离婚。”
“啥意思？”
“韩律师说了，我现在和你离了，等官司输了，你不会和我复婚的。不行，你在哪里，你赶快过来，咱们再重新谈。”
“你在哪？”
“我在韩律师这儿呢。”
“你把电话给韩律师，我和他说几句话。”
巧慧把手机递过来，老韩却不想接。
“韩律师，我老公要和你说话。”
“你们两口子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接啊。不是你说的我俩不该离吗？你接。”
老韩一脸无奈，不得已接电过话，刚一开口，手机里就传来周大民的骂声。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出十来万请你帮我们打官司，你不办人事，咋还挑拨我们两口子的关系呢？将来我们两口子要是复不了婚找你哈。”
老韩强压着火解释：“周先生，我只是在跟我的当事人何女士解释可能出现的法律后果。”
周大民咄咄逼人道：“你啥意思？你不就是想再敲我们一笔钱我们没给你吗？老韩你听着，万一我和巧慧闹翻了，都是你的事，到时候你等着吧。”
老韩还想再说什么，看了一眼何巧慧，改了主意：“对不起，对不起周先生，您误会了，您放心，我再把话和何女士解释清楚一点。对不起我还忙着，再见。”把电话挂了。
何巧慧瞪着大眼睛问道：“你说他误会了是什么意思？”
老韩干笑了一声：“意思是我对你们的感情状况了解不够，也许话说多了。何女士，我的话您不用在意，您做得很对，官司马上开庭了，你回家准备准备，到时候我陪您去出庭吧。”
“就是。我们花钱请了你，你就好好地帮我们办事，别成天出馊主意。走了。”何巧慧撇撇嘴，招呼都没打拎包就走，小田跟着站起来，殷勤地把她送出去。
小田回来收拾东西，发现老韩还在那里呆坐着。
“师傅，她走了。”
小田怯怯地过去，想去拿起何巧慧用的茶杯。
老韩忽然抓起面前的茶杯摔了出去，吓得小田躲出去好远。
陈硕正好从门口过，见状也吓了一跳。
他走进来关心地问道：“韩主任，韩主任，这是干什么？身体要紧。田律师，韩主任怎么啦？”
小田心有余悸道：“刚来了个当事人......”
“韩主任，一个律师，能和当事人一般见识吗？息怒，息怒。”陈硕一边劝，一边捡起地上的杯子。他使了个眼色，小田如蒙大赦，赶紧快步出去了。
老韩气得直喘粗气：“陈硕，以后我要向你学习。”
陈硕惊讶道：“韩主任，您这是说到哪里去了？您是老江湖啊，咋还要向我学习？”
“这世上，有些人根本不值得帮，活该让他输官司。”
“韩主任，说到这个，还是我向您学到的，您自己咋把压身的本领忘了？”
“不不不陈硕，这一招我是向你学的。”
“哪里哪里，是我向您学的。”
“向你学的。”
陈硕哈哈笑：“咱们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老韩的脸色也缓了过来：“互相学习!向你学习为主，向我学习为副。正好，那官司还没开庭呢，该怎么开怎么开吧，代理费反正拿到了，让他们输去。”
离开庭还有20分钟，该到的就差不多都到了，原告席上坐着宋阿姨，代理人是邱华和夏舒，被告席上坐着何巧慧，代理人是老韩和小田，罗英子很舒服地坐在旁听席上。
一个人过来坐在了她身边，罗英子转脸一看，居然是陈硕：“你怎么来了？来看你哥如何被打脸的吗？”
陈硕奇怪道：“我哥？我哪里有个哥啊？”
罗英子用下巴指着被告席：“老韩啊。岂止是哥，简直就是孪生兄弟。”
陈硕一下子没崩住笑出声来，在安静的法庭上显得特别刺耳，引得人纷纷看过来。罗英子吓了一跳，用脚踢了他一下：“找死啊？”
陈硕赶快收敛：“对对对，我来看我哥如何开庭的，向老前辈学习嘛。不过，罗英子，你想过吗？就算你们赢了，拿到的，也可能只是一张白条。”
罗英子转头看向他。
“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何巧慧已经和她丈夫周大民离婚了，财产已经让周大民转移走了。”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她老公的代理律师碰巧我认识，是老薛。”
“什么？哪里是什么碰巧？肯定就是你给他出的坏主意吧？”
“哪里哪里。”
“别谦虚，这种地方怎么能少得了你？你这个人，不光无良还无耻，你知道不知道你们可能逼死两条人命啊？”
陈硕看到罗英子恶狠狠地盯着他，哈哈一笑：“你要真这么认为，我也不说什么了。就算是我也没啥，她又不是我当事人。保护自己当事人利益，难道不是你们的义务吗？”
罗英子气得咬牙切齿：“你放心吧，我们的当事人一定能好好地活到拿回财产那一天，你的当事人……”
陈硕纠正道：“不是我的。”
罗英子道：“也差不多。会被剥夺得一干二净的。”
一个法官进来了，书记员喊了声起立，大家一起站起来。
庭审进行的很快，邱华的举证简洁明了，主审刘法官低头翻着证据材料：“被告，对原告提供的这些证据你们有异议吗？”
何巧慧说：“没……”
老韩碰她一下，发言道：“有异议。”
“有什么异议？”
“对借款合同的真实性不予认可，原告与被告是干母女，关系密切，双方虽有款项往来，但没有借贷合意。借据上的签名也不像原告的，我们申请对借据落款签名的真伪进行鉴定。”
罗英子小声骂了句无耻。
刘法官抬起头：“你们怀疑证据是伪造的？”
老韩陪笑道：“我们没说是伪造的，只是对真伪有怀疑。”
刘法官看向何巧慧：“代理人先不要发言。被告何巧慧，你自己说，这些借据是真的吗？
何巧慧不敢跟他对视：“是真的。可是法官，钱我花光了，我没钱还。”
刘法官又低头看证据：“根据原告提供的证据，你名下还有家公司，经常从事借贷业务，原告代理人说这公司去年流水近千万，你怎么就把钱花光了？
老韩在下面碰她一下，小声道：“哭穷，哭穷。”
何巧慧忽然在法庭上抽泣起来，法官抬起头，狐疑地看着她。
何巧慧抹着泪：“法官，您是不知道啊，去年还行，今年生意不好做，去年挣的钱都赔光了，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干妈……”
刘法官马上打断道：“不要对当事人说，对法庭说。”
“法官，我实在是还不上这些钱，我还三分之一行不？”
“你借人家三四百万，只想还给人家三分之一？”
“法官，您是不知道我和我干妈的关系，我叫她干妈，实际上比亲妈还亲。我干妈无儿无女，就我这么一个亲人，我还说以后给她养老哩。要不是这一层关系，我干妈也不能借我这么多啊。唉，一家人，闹到法庭上，我这心里……干妈，您要逼我全还，就是逼我的命了。我还您三分之一行吗？”
宋阿姨一听她提两人的感情就受不了，泪汪汪地看邱华和夏舒。
夏舒抓了下宋阿姨的手，微微摇头。
邱华面向审判席，字正腔圆地陈述道：“被告虚构各种理由，骗取原告信任向其出借款项，直至原告所有存款借光。其所有借款本金不止诉请的这320万，实际为537万，因为起诉时原告丈夫罹患癌症急需手术费用，原告因证据暂时无法全部收集，仅就诉请金额进行起诉，就剩余未主张部分，原告保留再次起诉的权利。被告的行为已经不是普通借贷，而是利用原告的善良，骗取信任后巧取豪夺。我们坚持全部诉请金额，并且不同意调减借款本金利息，以及分期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