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门口处,方才的慌乱在几瞬后面上平息下来,众人的焦灼都藏在眉眼里。
云乔踏上殿前石阶,正欲入内看望皇后情况。
殿门口守门的却拦了下来。
“云娘娘留步,嬷嬷交代过,娘娘甚至不适,不能见客。”
此时殿门仍旧大开,嬷嬷已经和宫人将皇后安置在了榻上。
云乔眉心微蹙,往里张望了眼。
隐约能瞧见嬷嬷正跪在榻上,同刚赶到的太医说着话。
云乔心中疑窦仍在,却又怕是自己方才多心。
此处是皇后寝宫,贴身伺候的管事嬷嬷吩咐的事,云乔到底不是正经主子,心中隐有的不对劲也无有实证。
她人站在殿门口,没有硬闯,却也没有离开。
没多久,嬷嬷送太医出来。
“有劳太医多费心,娘娘的身子这几年您也是知道的,近些时日更是操劳费心,实在是……”
太医早就和皇后说过,她命不久矣。
再多的药物疗养,不过是减缓些心疾发作的痛苦罢了。
闻听嬷嬷的话,摇头叹息,并未应声。
那嬷嬷瞧见云乔人也站在殿门外,眉心微动,蹙眉道:“云娘娘身子也娇弱,怎不在偏殿歇着,皇后娘娘身子不适,眼下可抽不出心思再顾着您的事,若是有事寻娘娘,且等娘娘身子好些再来罢。”
言下之意,无非是说,云乔身娇体弱,平日还要累着皇后为她操心,眼下皇后病了她还是别来添乱的好。
听着这嬷嬷的言辞,云乔略抿了下唇。
那嬷嬷打心底里并不拿云乔当回事,言罢便回身重新进了寝殿。
太医背着药箱走下门前石阶,经过云乔时,倒是颔首见了礼。
云乔心知有这嬷嬷在,便是自己心中再怀疑,眼下也是进不了殿中的。
她视线从殿门处收回,快了半步,追上了那太医。
“我送您一趟。”
边说,边同太医走远。
途中低垂着眼帘,提及皇后的病情。
“皇后娘娘这段时日瞧着确实病中憔悴了许多,太医可知这病的根由究竟是何?”
这太医给云乔也看过诊,既知道皇后的病,也清楚云乔的身子。
医者仁心,多提了几句。
“皇后娘娘是操劳过重,加之多年心中积郁难解,从前……从前没了那位小公主,娘娘本就伤心,后来殿下出生,那几年,娘娘虽对殿下严苛,倒是没犯过小公主夭折时候的症状,也没同我等提过心绞痛之事,想来那些年便是有些症状,也轻微得很。倒是娘娘的妹妹,那位侯夫人离世那年,娘娘心绞痛咳了血,数次不止,尤其是见了殿下……许是殿下生得有几分像娘娘的妹妹,那年侯夫人离世,娘娘每见殿下,心绪都不稳……是殿下去了西北,加之药物疗养着,才算缓和几分,可到底治标难治本,娘娘自己的心结解不了,这心病,如何能治……若是早些年年岁还轻时想开,或许还有转机,如今这局面,便是那传言中的雪莲心真能寻到,怕也是……”
说着,目光看向了云乔还透着几分病中憔悴的脸庞。
这位娘娘,也是个病弱的身子,听闻前些年还得过疯症,殿下瞒得倒是紧,可太医院总会有些耳闻。
医者难免有几分悲悯,这老太医年岁又大,瞧着云乔此刻模样,想起皇后今时今日的病容,自然可怜几分眼前的女娇娘。
这样鲜花一样的好年纪,合该烈火锦绣,快意人生才是。
思及此处,老太医叹而又道:“郁郁不乐的人,总难长命,娘娘您若想长命康健,也该想开些才是。”
云乔略低了下眉,眼里浮过抹自嘲。
若是一生郁郁,不得快意,还要长命做什么。
活得不如意,倒不如死了自在。
或许云乔,这些年来活得真的痛苦。
可她到底不会真的求死,她当然知道有时候进退两难痛苦至极时,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求个自在。
可是她得活下去,她得救回她的女儿,她得看着她的女儿长大。
她也还想再看一眼西北的雪,再骑一次马,再自由自在地看一夜苍穹。
云乔闭了闭眸,也真心希望,那个待她和善,疼爱明珠的皇后娘娘,长命百岁身体康健。
她静了瞬后,转而问起皇后的病情。
口中道:“听闻太医您给娘娘调养身子,这些时日娘娘常喝着疗养心脉的药,怎的今日还是……嬷嬷今日似乎还提前给娘娘送了药喝下的……可是原本的药方子用的时日久了,效用不佳?”
太医闻言略有些纳闷,摇头道:“这方子用了几十年了,效用极好,无非是娘娘病得太久,再好的药方,也难根治……不过,咳血昏过去的情况,从前倒是没有的,或许是娘娘今日受的刺激太大,实在承受不住,又或者……”又或者是寿命到了,只怕……
最后这一句,太医并未直言。
云乔听着前面的话,心底怀疑更重了几分。
送走了太医,回到自己居住的偏殿。
远远瞧见正殿的殿门已经阖上。
进殿内后,跟着伺候的婢女边扶着她落座榻上,边嘟囔道:“折腾了半夜了,娘娘可快些睡罢,若是熬得伤了身子,太子殿下那边问起,奴婢可要吃挂落的。”
云乔依言躺下,头枕在玉枕上,却并未阖眼。
……
半个时辰后。
万籁俱寂。
守夜的婢女困得不行,已经睡沉了去。
云乔枕着玉枕,看着推得半开的窗,瞧见那嬷嬷出了正殿。
云乔蹙紧眉头,眼见那嬷嬷走远后,立刻披衣起身。
她动作极轻,拿了梳妆台上的一根簪子揣在袖中,先是爬上了自己居住的偏殿的后窗翻了出去,接着便锁在墙角的绿植丛中,往正殿的后窗摸去。
后窗是从外头上了锁的。
云乔藏在窗下,摸到那把锁后眉心微拧,抽出袖中的簪子,放轻动作捣鼓着那窗户上的锁。
她有些年没弄过这东西了,好一阵也没撬开,又远远听见远处有人和那嬷嬷在交谈,急得额头都渗出薄汗,心底低咒了声,才终于撬开了锁。
随即将锁揣在身上,给后窗打开了缝隙,钻了进去。